「原本这一切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的责任在远古世代终结之时,便已结束了,所以一直以来,你们闹得再厉害,我都懒得理会。」东溟走到了那白玉棺椁旁,俯首朝里看着。「可是你不该像丹明那样,打这个封镇的主意。你应该非常清楚,这封镇是天地的基石,万物的本源,一旦出了丝毫差错,足以动摇三千世界的根本。」
「三千世界的根本?」炽翼望着他:「东天帝君千万年来将此世界、彼世界盘弄于股掌之上,我还以为帝君你,方才是这世界的根本呢!」
东溟目中瞳色起了变化,显然是被这句话惹得动了怒。
「炽翼。」太渊见状上前几步,想要去拉他的手,顺道挡去东溟不善的目光:「你怎么了?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炽翼目光转过来,丝毫不见喜悦厌恶。太渊的心中一震,怔怔呆呆地看着他。
「帝君,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动这封镇的意思。」炽翼绕过太渊,朝东溟走去:「我甚至没有想到,会连你都惊动了。」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兜着圈子说话了?」东溟挑起眉来:「那你告诉我,你当年空做了个样子,让我以为你兑现了诺言,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的确是有些取巧,不过倒不是完全违背当初的约定。」炽翼坦然地说道,「我想来想去,封镇需要的不过是我得了浑沌神力的肉身,那我把肉身舍了还它,不就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听着的太渊心中却一阵狂跳。
凤凰与别族不同,他们的魂魄肉身本是一体,肉体上那些难以愈合的伤,都会投射到魂魄中,要分割灵魂肉体,又岂是一件如此轻易的事情?
反观东溟,倒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舍弃身躯,寄生他物,你居然能想出了这么一个巧妙的方法来瞒天过海。」他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我的确不可能想到,你炽翼居然甘心舍弃与天地同存的寿命,附在草木之上,学那些凡间精怪修炼化形。可若不是你的『原形』被人带出了这阵势范围,你不是一样要永远被困在这方寸地域之中?」
原本许多想不通的事情,突然之间慢慢清晰了起来,同时太渊觉得有一股寒意,沿着指尖朝全身蔓延开来。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平常不过的夜晚,他走到了这个地方,发现了一株似曾相识的兰花……
「原来……」原来在更早之前,我们就已经再见,你却装作从不相识……
「我只是不相信。」炽翼的声音完全盖过了他虚弱的质询:「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说的那些话。」
「你不信我?」东溟大笑起来:「那你信什么?难道你信这薄情寡义的太渊,还会真心真意地爱上你不成?他要是真的对你有心?又怎么会把你害成这副模样?」
「帝君。」抢在炽翼一开口回答之前,太渊缓慢而谨慎地开了口:「请恕我失礼打断,但是请您为我解说一下,我方才听到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时候,是该把什么都摊开来说了。」东溟双手环抱在胸前,翻飞的华衣好似巨大的羽翼一般,在他身后展开。「那是在很久以前,赤皇炽翼,曾经与我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约定。」
「什么样的约定?」孤虹忽然插嘴问了一句。
「就是那样的约定。」东溟看着太渊,笑容里越发不怀好意:「如果说直到最后,他也不能让你对他付出真情,把他看得比自己更重,那么他就跳进这封镇之中,抹杀自己的意识,永远地变做这天地基石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约定?」
东溟看向脸色青白的太渊,朝他笑了一笑。
「浑沌之息依附在他身上,照理说只要把他的魂魄肉身分开就行。但凤凰的魂魄肉身本是一体,要分离他们的魂魄和肉体,几乎是不可能做到。
「偏偏凤凰却又有一种神奇的本事,他们能够在身躯衰竭之前,为自己重新塑造出一个新的肉体,而在他们重生的那一瞬间,灵魂与肉体的联系最为薄弱。」
东溟的目光在他和炽翼之间兜了个圈子:「我后来才明白过来,原来所谓涅槃重生,其实便是血肉在毁灭之后重新融合,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自愿将骨肉鲜血全数交付予他,那么他便能借壳重生,也就能摆脱这生来注定的宿命了。」
「说够了吧!」炽翼缓步走到了东溟的面前:「什么约定重生之类,不过是拿来消遣的游戏,帝君你怎么当真了呢?」
「我当然不会当真,你炽翼是何等样的人物,还怕迷不住一个小小的太渊?不过要修补封镇,又需你心甘情愿,半点也勉强不得。」东溟好笑地来回看着他们一个淡漠、一个呆滞的模样:「谁知这世上的事,有时总那么出人意料……」
「不对。」太渊想都没有想便反驳道:「不可能的!」
炽翼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炽翼他……炽翼……
「有什么不可能的?」东溟眼角微挑:「不过你别听我说得容易,这事要成功可不简单,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那人要把炽翼看得比自己更加重要,愿意为他不惜一切。可若是那个人做不到……只要有一丝犹豫动摇,别说炽翼会有性命之危,那人自己也活不下去。」
太渊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连眼珠都不转了。他当然知道东溟八成是故意的……就好像很多年前,炽翼在这里也曾说过一些话,他那时候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些话,心中对炽翼生了怀疑,才会……才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