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缓慢,却始终没有回头。
苏白洲靠着车窗,没能从窗外沿珠江岸的红砖小路中重构当初娄底的破旧水泥道上,少年背影渐行渐远的画面。
但车经过一盏路灯的时候。
她看着等下莽撞的飞蛾群被雨水一只只的打落,却忽然想起了那天,娄底是在下雨的。
苏白洲有些不切实际地想到。
如果当初给那个被雨淋湿的少年撑了伞。
会不会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会好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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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作用下,苏白洲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又成功睡到将近八点,她的生活像是完全复刻了昨天,在明媚的清晨里牵着小八匆匆赶往医院。
主任照例在科室门口抓人,再次看到她,眉头一皱,难听的话往外飙。
苏白洲垂头安静地听着,在适宜的时候向他鞠躬道歉,十分钟以后,被放回会诊室工作。
过了一会儿,温梨打电话给她。
“洲洲!”温梨嗓音带着崩溃,“救救孩子,我这边有个刚分手的男的差点在我这割腕。”
她挂了电话匆忙赶过去,和那位男人单独交涉了片刻,对方才同意将手上的刀片放下,另一只胳膊上早就鲜血淋淋。
等解决完这边,到了病房一周一次的会谈。有的病患情况在变好,也有的越来越糟,那位强迫症患者将新长出来的指甲又重新拔光,她不得不加大他的药剂剂量。
科室一名医生一名护士辞职,精神分裂患者不断往她的病房送。
她照单全收,将午休的时间用于了解每个新病患的发病史,重新计划他们接下来的用药量。
最后到了吴患者的会诊时间。对方利用一些人民币的方式,向主任申请将一周一次的会诊改成一天一次。
苏白洲带着对方的一沓厚厚病史资料,前往他的病房。
“病房里还有什么让您觉得有威胁的吗?”
她问吴患者。
吴患者盯着病房内他亲自选的两名护士,不肯说话。
苏白洲静了几秒,还是让护士先行离开病房。
吴患者目送着她们全部出去,又让苏白洲将病房锁上,才极为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块透亮的东西。
苏白洲低头写着会诊时间,抬头,呼吸瞬的一窒。
是一块锋利的碎玻璃片。
大概是吴患者上一次砸碎玻璃时,偷偷藏起来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状似不在意地看了看玻璃片,抬头温和问。
“您为什么把这个收起来?”
吴患者慢慢地将玻璃片放在掌心,“我还是觉得害怕。”
“这个病房里,还是有他们在监视我,”他抬起眼看了一圈,又迅速收回目光,“在天花板,在墙角,还有在床底,他们一直盯着我看。”
苏白洲慢慢问他,“‘他们’是谁?”
吴患者不吭声。
“‘他们’中间,”苏白洲换了一种问法,“有您熟悉的面孔吗?”
吴患者静默几秒,缓慢地点了点头。
苏白洲在记录本上写下这一要点。
她抬头,还想继续问什么,吴患者却突然起了身,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一抬,重重向她挥舞了过来。
在药物作用下,吴患者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但突然的动作让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苏白洲本能地用手臂遮挡。
玻璃碎片隔着白大褂,在皮肤上长长划出一道血痕。
护士一直在门外监控看着里面的情况,此刻立即破门而入,熟练地上前禁锢住吴患者,边给他打镇定剂。
吴患者扭曲着想要挣脱,边死死盯着苏白洲看,眼里的情绪深而可怖。
“苏医生,”他一字一顿,像是审判般盯着她,“你就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