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下辈子君主开明,盛世昌平。
缚清将头深深的磕了下去。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李静姝苍白的脸色,一句话未说,缓慢的抱住了她。
他低头虔诚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接着,他的身体同那些将士一样,慢慢的变得虚无,最终烟消云散。
楚净川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本该凉薄清冷的眸子,如今却覆了层别的东西,在他眼里变成一汪深水。
路修远侧眸看着他,半晌,伸手遮在楚净川的眼前,声音带了安抚的味道。
“看不了,就别看了。”他说。
他知道这个人最为心软。
楚净川看着眼前修长好看的手,没有动,只是问道:“世道……便是如此么?”
若是如此,他们所修的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这些生离死别么?
“不是,”路修远感觉到楚净川的睫毛在他手心扑闪了几下,挠的他心里有些痒,“世道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话音刚落,幻境破了。
众人依旧站在忘川的街头,风吹树叶,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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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姝将缚清的尸骨带走了,沈奕白同一伙人道别。
楚净川问他们去哪里。
“那里都行,”沈奕白看向何苇航说,“最后的时间,我向同苇航到处看看。”他眸中含了歉意,“之前说好了的,我却一直奔赴在战场上,如今不想食言了。”
何苇航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的身体……”
“没事,”沈奕白眉眼弯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楚净川道:“替我谢谢云仙师,还有……”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感谢地话太苍白,却又没有别的话能形容,最后道:“谢谢你们。”
他同何苇航一同俯身,朝着楚净川一行人行礼。
楚净川亦还礼。
两人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团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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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峰山,再听到两人的消息已经是数月之后。
楚净川在坐在树下的小石桌上,陪着云尘生下棋,云尘生声音很淡,稀疏平常道:“何苇航出事了。”
楚净川执棋的手一僵,抬头道:“怎么回事?”
“我给沈将军输的灵力只能支撑他三个月的时间,”云尘生在棋盘上按了颗黑棋,“何苇航将沈将军安葬好之后,拿着那把鬼头刀,独自一人潜入了皇宫。”
楚净川重复着他的话:“潜入皇宫?”
他想替沈奕白和那八千军士报仇?
以一人之力,无疑是蜉蝣撼树,是存了死志吧。
“皇帝受了伤,”云尘生说,“何苇航拒捕,乱箭……”他说到这里,凉薄的眸子闪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穿心而死。”
何苇航从没有后悔做这个决定,他胸口插满了箭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眸光逐渐涣散。
他说:“对不起,奕白,我食言了。”
他答应过沈奕白,要好好活着,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嘴里咳出血,视线越来越模糊,喃喃道:“奕白,别生我的气,我这就……咳咳咳……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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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净川垂着眸子,将白子下在中央,问道:“师尊,我们修道的……是为了什么?”
仙门不可插手凡间事,他们只能看着芸芸众生在泥地里打滚,却不能施之援手。
他们化去这些可怜人的煞气,阻止他们在尘世做恶,对于恶的源头却又无计可施。
云尘生抬眸看着他。
须臾,他将棋盘幻化,棋盘上生长起了万物,接着四季交替,寒来暑往。
他长袖轻扫棋盘,“你看到了什么?”
楚净川看着棋盘,“天地——万物。”
“川儿,”云尘生手一挥,棋盘又恢复原本的模样,他道,“天地之间,万物都是沧海一粟,我们可不过是蜉蝣而已。但是,万物却可以在时间的洪流经久不息,为什么?”
说完,他一挥长袖,又催发出一颗小树芽,小树芽很快长大,成了参天大树,可又是须臾,参天大树开始枯败,腐烂,最终倒下。
“你看,”云尘生说:“万物同这课大树一样,一切皆有定律,非你我能够阻挡的。”
“这就是,我们要守住的道。”
楚净川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棵倒下的大树,觉得心中有什么认知腐烂了,恶臭熏天。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云尘生见他模样,摇了摇头。
这时,路修远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楚净川,又转头望向云尘生道:“师尊,师兄,你们在讲什么?”
云尘生似乎乏了,站起身来,他道:“让你师兄告诉你吧,为师乏了。”
说完,抱着身侧的无弦琴,转身回了房间。
路修远在石桌的另一头落坐,看着楚净川的低垂的睫毛遮住眼,他喊了一声:“师兄?”
楚净川紧抿着唇,半晌,他眼也不抬的说:“何苇航……死了。”
棋盘上,云尘生留下的幻影仍在,路修远听了这话,结合那幻影,能猜到几分。
须臾,他动了动手指,棋盘上的枯木倏然发生了变化。
一根青绿的小苗从枯烂的树中钻了出来。
比之前的更绿,生长的更快。
楚净川原本阴沉如水的眸子里突然活了过来,夹杂了些许惊讶。
“一棵树的倒下,”路修远说,“是为了更好重生。”
楚净川抬头看着他:“更好的重生,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要还活着,”路修远望着天色说,“总会想起来的。”
楚净川小手指微蜷缩了一下。
他看向路修远,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眉眼锐利,带着侵略的压迫感。
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深邃又认真。
楚净川在他沉沉的目光里,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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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芸瑾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怪,每当看到师兄师妹走在一起时,嘴角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来。
他看着师兄同师妹踏过竹林小道,迎面走来,他左右看了一圈,最后飞快的窜到那块大的青石后面。
藏好身子之后,露出半个脑袋向外窥探。
有事!
他们绝对有事。
他正看的起劲,倏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那只手飞快的拍了他一下。
“吓死我了,”牧芸瑾向后看了一眼,拍着胸脯道,“裴宁……师兄,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裴宁当然不知道,他在青峰山并不会包裹这么严实,穿着白色弟子袍,干巴巴的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