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久不回去,那人没意见么?”
“你电话最近怎么不响了?”
后来甚至第一次用“小孙”来称呼孙明志:“小孙是干什么来着?”
许星辰没告诉许大海,他已经和孙明志分手事。大概他和许大海之间父子情已经够复杂,沉重,减缓了他情伤,想到孙明志,他甚至连恨都没有了,梦里哭过两回以后,便都被许大海事占满了。
比如每天照顾许大海起居,锻炼他记忆力,带着他看医生。许大海不大配合,是最让他头疼地方。
“我早问过大夫了,”许大海说:“没什么用,白花钱,最后都会到那一步。”
最后会到哪一步,许星辰在这几天寻医问药当中也都知道了。
许大海让他回北京去。
“过段时间再说吧。”许星辰说。
许大海也不再催他,因为春节到了。
大年三十贴春联,许星辰爬上梯子,给大门贴春联,中间一个“春”,两头一个倒挂“福”,寓意“福气到了”。赵阿姨他们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聊天,许大海在下头很谨慎地扶着梯子,指挥说:“往左边一点,再往左边一点。”
鞭炮声从远处传过来,这是他们父子一起度过最后一个春节。
除夕夜,许大海病倒了,发高烧,许星辰在医院走廊里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从县医院回来,许大海便把家里所有钥匙,银行卡,存折给了他。
“你手上还有这么多钱。”许星辰很吃惊地将那些存折条子看了一遍:“那看病时候你还说没钱。”
“没用了,”许大海有些枯瘦手,将一个绿色银行卡交给他:“这个农行卡,就是你给我打钱那个,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你打都在里头了……”
当初要断绝父子关系,许大海扬言养他这么多年,不能不还,他就每个月都定时往卡里打钱,一开始每个月打600,后来打一千,再后来给两千,加起来估计有十来万。
“就算不结婚,也得有个家,我听他们说,北京房价特别贵……嗯,等我死了,你就把家里这套房子卖了……或者等过几年,可能就*迁了,估计够你凑个首付。我这些年,没存住多少,这几年看病,都花了……唉,”许大海又叹气,话题忽然转了:“你说我老了,有你送终,你老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啊,也没个孩子……”
许星辰顿了一下,说:“这年头,不结婚多了去了,只要有钱,老了住疗养院,比住家里强。”
许大海显然是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住疗养院这种事,可这是个死结,注定只能这样了,他担心,着急,可是没办法。
他就默默流眼泪了。
许星辰很少见他哭,有些难受,说:“你就不用担心我了。社会发展那么快,说不定到时候大家都不结婚了,你想十几年前,哪会想到现在离婚这么普遍。你没到大城市,不知道,北上广现在一堆大龄男女青年,人家能结婚都不结。等我年纪再大点,说不定还能领养个,只要用心付出,领养孩子也不比亲生差。等我老了,估计俩男都能结婚了,现在多少国家**恋都能领证了你知道不?”
“都是说不定,都是估计,那还是说不定你老了一个人没有,病了都没人管呢。你也没个兄弟姐妹。”
许大海越说越伤心,捂着脸哭了起来。
许大海老了,他真老了,当初揍得他满地找牙父亲,如今已经成了会当着他面痛哭老头子。
摄影机从蔡骏背影,转移到沈金台脸上,沈金台微微舔了下嘴唇,喉咙动了动,眼眶是湿润,可是神色沉静。
如果是他自己父亲,他可能会上前抱住他,可是作为许星辰,只能坐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蔡骏背上。
李美兰在旁边微微侧头,抹了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