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陈竹须出列奏陈:“启禀摄政王、启禀圣上,臣推举户部右侍郎王佐。”
摄政王却不言语,只望向御座上的天子,似乎在有意为难。
户部右侍郎王佐,西泠月知道,其为人忠厚,敏捷捎逊,但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旁的尚不足论,只忠厚一项便足已,只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像被先生提名的无知学子一样,惶惶不安的看向立在她侧下方的男人:“叔父所见如何?”
摄政王这才开口:“王佐品行纯良忠厚,任期少有差错,臣以为此人可堪重任。”
西泠月明显松了口气,忙道:“全由叔父定夺。”
天子依旧羸弱不堪,摄政王似笑非笑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再做样子,正式进入朝堂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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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座上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乌皮皂靴就像两只被灌满了坚冰一样的冰筒,西泠月下来的时候,因为腿脚已经没了知觉,僵直着踩了个空,一头栽下玉阶。
本以为一定要栽个头破血流了,但腰肢一紧,温暖的馨香瞬间笼罩住了她。
是旁边的摄政王,握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也免于她栽个头破血流。
玉阶上的场面该怎么形容呢?
两人的相貌俱都是极为出挑的,就像是最娇美尊贵的花儿,依附在最高壮的大树上一样,又如贡画,无比的般配养眼。
但这朵花儿却不是女儿家,上面那位爷且尤为不喜天子的男生女相,现在定然已经不悦了罢!
朝臣们看的清楚,面上却不敢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俱都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
怀中的人儿,手已经抵上了他的胸口,但却没有推他,状似自然的又收了回去,攥成一个紧张的小拳头,瑟瑟抖抖的,胆寒到极致的模样。
昨夜未曾握住,她就跳开了,这一次待的久了,能让他好好感受一番,那腰身果然一如印象中的纤细。
摄政王缓缓收回了手,好心提醒:“圣上当心。”
他既松手,西泠月便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感激的冲他笑:“谢叔父援手。”
在旁侍奉的随堂太监刘进忠才是真正轻松下来,一面连声告罪,一面塌着快矮到尘埃里的身子,高抬着胳膊举到天子面前:“圣上且扶着奴婢些。”
腿脚还不灵便,西泠月没有避开,伸手搭上借力下了玉阶。
天子还未曾亲政,上早朝也只是应个卯,在天下人的面前做做样子,下了朝还是要去勤学殿读书习字的。
摄政王要去尚书房,同内阁大臣处理下级地方官员奏上来的折子。
两方抬舆并排走在宫道上,甚至天子的龙撵还要晚上一步,但谁也不敢有异议。
西泠月趴在扶手上,探着身子期期艾艾的同摄政王搭话:“叔父是要去尚书房处理政务吗?”
明摆着的事情,摄政王并没心情回答她。
她馁了下,攥着自己的细嫩的手指小心道:“侄儿有件事儿……昨晚本该同叔父商议的,只平白被那狮子猫给惊了一场,一下子就给忘了,如今才想起来……”
抬舆上的摄政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留皮浮雕兽面纹扳指,漫不经心回应她:“圣上想起了什么?”
他终于接话,西泠月忙道:“自打先帝病重至今,朕和帝姬都未曾出过禁中,也未曾再见过南国夫人,昨儿朕陪着阿姐说话,听她挂念南国夫人的紧,她又伤着腿,朕……朕不忍让她失望,便想着同叔父商议……能否让南国夫人进宫一趟?”
他不紧不慢的转着扳指,半晌才“唔”了声,强调似的总结她的话:“久未出禁中,帝姬伤了腿更是挂念……”他终于侧脸,用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睛望着她:“的确该见见南国夫人了,那便依从圣上所言,臣下即刻就作安排。”
西泠洲常常诉苦,摄政王其人是笑面虎,实则阴狠霸道,民间都说他手下的铁卫韩钟离是活阎王,那他这个活阎王的头目,岂不是更为凶残。
尤其是对着他,这位活阎王头目一向盛气凌人,半点不肯纵容。
西泠月看着已经拐去了尚书房的仪仗,心中起疑,他如此反常,难道经识破她了吗?
但如果识破,他为什么不拆穿,是为了观察她要做些什么?亦或许,只是猫吃老鼠前的纵容么……
她挺直的脊背绷的越发的紧了,面上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欢喜:“叔父近来似乎随和了许多。”
天子说话,没有冷场的时候,她左手下的随堂太监刘进忠回话:“应是前年,江浙一带拖欠的丝绸款项到了一事,老祖宗心系大庆,因国库亏空没少发愁,如今这拖欠的款项能填补一些,他老人家的心情定然舒畅,自然也就随和了。”
随堂太监分属司礼监,虽然现在司礼监已无实权,但军国大事还是知晓一些的。而他们做太监的,兴叫“老祖宗”,倒不是真的老,就是个顶天的尊称。
国库亏空,西泠月也知道,那是□□爷遗留下的弊病,先帝登基后有心治理,无奈……
好再,是她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