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瓷点点头,却终究不能释怀,“端王谋逆前都不曾想过京中还有他的妻儿?”
“三嫂这般好,便是对他那些庶女们都不曾恶言相对,他如何都不考虑三嫂的处境?”
琉璃陪着她叹气,又才说道:“娘娘,方才侍卫回来报,说端王妃是带着宝少爷一起葬身火海的,而宝少爷是王爷身旁的人送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陈青瓷有些茫然,片刻却明了,她神色黯然,“是了,端王犯下的是株连九族之罪,宝哥儿便再是个孩子都会牵连其中。你让她们切莫声张,等明日王爷回来,再问问咱们日后该如何。”
这样一想,她竟有些明白,三嫂为何会自焚了。因为这样才可以保住宝哥儿,或许还可以保住别的想要保住的人。
“是,奴婢这就去同他们说。”琉璃自去同今晚伺候的婢女吩咐这事,留下陈青瓷坐在床边不住的看着宝哥儿。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她初次进宫时,对她好的人只有两位,一位是殿下,而另一位就是何牡丹。从前二太太一直对她说,宫中的女人心思深沉,她入宫后要十分小心低调,莫与她们起冲突。
可只有何牡丹像是夏日里一抹美艳的云彩一般,给她那段短暂且枯燥的宫中生活带来了色彩,让她也交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她脑海中不停回忆着同何牡丹交际的点点滴滴,就这样呆坐了一整晚。
谢景瑜到宫中的时候,御书房内已经跪着一人,正是端王生母德妃。她神色淡然的跪在圣人面前,她的前方是一只被摔碎的瓷碗,还带着褐色的水啧。
只见到谢景瑜的那一刻,表情变得狰狞。
“原来是你?”她开了口,话语中带着深深地恶意。
圣人面色平静,走近了却能闻到他身上浓厚的药味,显然是刚服用过药不久。谢景瑜站定给他行过一礼,圣人疲惫的挥了挥手,他这才看向德妃。
德妃依旧用着仇视的眼神看着他,他显然是不怕这样的眼神。这位德妃可不一般,自来就是隐形人一般的活在后宫之中,平日里除了给皇后请安,或是圣人让她代理后宫时,平日里都低调的活在她的宫殿之内,并不喜欢出头。
可谁又能想到,端王布下的谋逆大局,皆是由她在宫中同宫外的端王里应外合而进行着的呢?
*
今夜,像往常一般,御膳房会给圣人送来一份滋补汤,让他在夜里处理朝政的时候,可以补充精气。寻常时候乃黄大监亲自去御膳房守着熬制又亲手提回来。但今晚,黄大监提着滋补汤回到御书房门口时,却碰着了德妃。
德妃掌管宫务后,时常来御书房向皇上禀报事务,是以黄大监便没有多想,同德妃见过礼,“娘娘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德妃保养的极好,但眼角的几丝皱纹却还是出卖了她如今年龄不小的事实。她同她的儿子是一样的,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倍感亲切,“皇上才是辛苦,生着病却还要晚上都在批改折子,您手上提着的可是今日的滋补汤,交给本宫送进去吧。”
黄大监忙说:“哪儿能劳动您。”说罢便侧过身请她先行,他提着食盒随后一步。
圣人批着折子只随意看了一眼,后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来了。”
德妃行过礼,便从食盒中端出那碗滋补汤,温温柔柔的走到圣人身旁,“您这些日子都忙于朝事,嫔妾便想来瞧瞧您。”
圣人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便说:“放下吧,朕待会儿再喝。”
德妃笑了笑,“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皇上您休息会子再批折子也不妨事。”
圣人皱着眉,倒也真的端起了碗送向嘴边。
德妃嘴角露出个压抑不住的笑来,下一刻却是圣人将碗摔翻在地,让她跪下。
“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圣人气的不行扔下一张纸。黄大监这时已经带着数名御林军站在他的身侧,还将德妃按倒在地。
那张纸条上,分明是谢景苏的字迹,上头写着:“已达,可动手。”
谢景瑜踏进御书房前之事便是如此。
*
德妃咬着牙,端王谋逆事发,她便在这宫中成了输家,但她却不甘心,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本不该这么早就暴露,“你们是如何知道的我今夜会下毒?”
圣人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喉咙的痒意,他看着底下跪着的女人,同她相处几十年,却是同床异梦。
“如何知晓的?”
圣人眯着眼睛回想了片刻。
“你进宫也快三十年了,朕从前可曾亏待过你?”圣人又开口问道。
德妃冷笑了一声,“亏待?皇上自然不曾亏待过嫔妾,只是嫔妾等人在皇上心中,都是可有可无之人。”
“皇上说了,嫔妾进宫三十年,皇上待嫔妾可有一日是真心?”德妃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泛红。
谢景瑜只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掰扯这几十年的相处。
“嫔妾也是如花的年纪嫁给皇上,可皇上心中只有一个人,便是她死了,皇上也从未将目光看向过旁人,不是吗?”
“我不甘心,她死了你还要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子,凭什么,我的儿子哪里比不上他?”德妃愤恨地指着谢景瑜,说话间将心中憋了十几年的气全都散发出来。
她发泄了一通,见这父子两人都是不言语静静地盯着她瞧,她这才心中有了些惊慌,却佯装镇定。
“你的儿子哪里比不上他?”圣人甚至笑了笑,可是笑容却不达眼底。
“西北军先锋营三十二人的性命;慎王府马夫中毒,险些害了明珠的性命;亲耕时那场中毒fēng • bō,哪件事中没有他的身影?”
这句话一出,德妃面色一白。
“是啊,做皇帝要心有城府,可也并不是要无视旁人性命。”
“他有谋却无勇,行事卑鄙,朕如何能让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做储君?”
“你也同他并无两样,婉贵人如何死的,你心中真不知?”
*
婉贵人弥留之际同他说那句话,他一直都记在心中,那句话意指婉贵人早产是皇后所为,偏偏有一种借着婉贵人的死将皇后拉下去的意思。
*
圣人一连串问题说出口,倒叫德妃说不出话来。
谢景瑜站在一旁,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女人,眼中有怜悯闪过。
端王这个人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前世装的道貌岸然,对他也是极好,做足了长兄的态度。可却在父皇弥留之际,正要宣读遗诏时,领兵攻进宫中。将他捉拿,说他意图谋逆,篡改遗诏。
他上一世并无夺嫡之心,所以从未做过什么应对之策。
而这一世,因为他病好,所有想要夺嫡的人心思都提前浮现。
端王是极聪明的,却没有料到他会带着一世记忆重新活过。还将他上一世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在这一世因为有了提防便私下都将这些事情给提前调查了一清二楚。
更没有料到,谢景瑜会先将资阳王贿赂京中官员一事给抖露出来,从而离解了最后可能造反的资阳王,剩下四位藩王实力都是比不上资阳王的。当然,这件事情是这一世端王并不知的。
端王先挑起圣人对钟家的猜忌,又私下联系藩王意图说动藩王共同谋划大计。甚至还在圣人将钟府之人全都绑了并未下最终判决的时候,去信给钟路,鼓动了钟路谋反,让自家人同自家人相争。
圣人也有心收回军权和削藩,洞察了端王心思后妄作不知,不过是想要一并将这些事情都完成,也想看看几个儿子能做到哪一步,看看儿子会在哪一步收手。可惜他错了,他甚至连等端王去往江南以后都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他能回头。
“他以为你将朕给毒死,他再连同临江王还有钟家那逆臣‘清君侧’就不算谋逆?”
“你以为我没有给过他机会?德妃,你错了。”
御书房中沉默了片刻,又有人来报,“皇上,端王妃连同宝少爷自焚了。”
“这是端王妃留下的绝笔,请圣人过目。”
跪在地上的德妃身影不住地开始晃动。便是圣人都叹了一口气,饶是他如今心肠坚硬,听见长孙跟着死去的消息,也会心中有些悲痛。
端王妃绝笔:端王谋逆之事,我家父兄皆不知晓,罪妇甘愿以性命相担。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不想让大家觉着白花了钱,所以有意见要提哟,我最近可能是有些倦怠期了,毕竟三十万字了,一直陪着年年有瑜的大家就成了我写文的动力。
今天白天做了下补丁,你们如果觉着剧情还有些松散要告诉我鸭
补丁如下(星号前后为原文)
第五十四章添加:
婉贵人已经有些撑不住,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的耳旁仿佛还能听见她的儿子在她耳边不停地哭泣着,她小声地说着话,“刚刚,刚刚接生嬷嬷说,胎儿本该能生下来,是胎儿太大,嫔妾生不下来,所以他是活活在嫔妾腹中憋死的。”
*
婉贵人眼神中是弥留之际才有的光,里头掺杂着悔恨,“先前德妃娘娘还同嫔妾讲,莫进补过剩,免得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可,可皇后娘娘每日里命御膳房送来的都是大补之物,嫔妾原以为是皇后娘娘心善,就没听德妃娘娘的话,日日用御膳房送,送来的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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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贵人手上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拼尽了全力,“求,求皇上为他讨一个公道。”
第五十八章
端王惊得手帕都掉了,“什么?”匈奴远在西北,匈奴之人是如何混入京中,还能混入他们亲耕的队伍之中,此事有多严重,端王不过一息时间,心中就有了计较。
*
他看向谢景瑜,谢景瑜也是同秦岳一般,点了点头,并没说其他。
端王这才神情凝重的走上前来,低头看着青衣婢女手上的纹身,“本王听说边城如今十分平和,钟老将军领军几十载,从未没有让匈奴人踏进国土一步。好端端的,这匈奴女子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京中来?”
他脸上带着惊恐,脱口而出一句,“难不成是皇。”说到这儿自知失言,捂住了嘴,震惊的看着谢景瑜和秦岳。
*
“此事需得尽快回宫向圣人汇报。”秦岳又说。
第七十六章
几个人躲在一起窃窃私语,一开始那挑起话端的年轻学子,低下头,神神秘秘说道:“你们想想,那位身子骨不好,便是冲喜好了,如今听说日日只在内宅厮混,都是因为那个从燕京来的女人太勾魂,勾的那位如今迷了眼,更是无心皇位了。”
*
“我跟你们说,圣人怕是会在康王同端王两位王爷里头立一位储君。”又有人低着头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我这可是宫里头传来的消息,德妃同良妃如今一同执掌宫务,焉不知是为了立储?端王性子纯良,还有嫡长孙在手。而康王就,嘿嘿,听说他后院女人都有三十几个,还纳了慎王妃堂妹为妾,啧啧。”
“你懂什么?男人后院侍妾多些又有什么关系。”
*
这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用着最轻佻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偏还觉着自己心中得意,能够寻得如今朝堂变幻莫测的风云。
然后就是本章节第八十一章新添了两个时间点
(1)*
大雨数日,领兵朝江南而去的谢景苏(端王)沿路遇见许多因为大雨而失去庄稼,失去家园的灾民。每到一处,他都会停下,让士兵拿出一小袋的粮食亲手送到灾民手中,一路皆是如此。领到粮食的灾民无不是对他感激涕零,便是在随行的两千精兵中,他的威望逐渐升高。
一路南下,遇见的灾民便更多,他们前进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但是抚慰民心的效果却是十分的不错。
此次随行的士兵将领名叫赵括,他趁着大部队休憩整顿的时候,走到谢景苏身旁行礼道:“王爷,咱们离圣人定下到达江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一路上还要停留下来帮助那些灾民,恐怕会误了差事。”
赵括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眼中是含着钦佩的,天家子弟能有一份爱民之心已属难得,更何况这一路上,他是看着端王亲自安抚那些灾民,赵括对他也是极有好感的。赵括又想起离京前传的圣人此次安排几位王爷的差事,是为了立储做打算。可端王却没有急着要去办差,而是沿路抚慰百姓。
这样想着,他对端王又多了几分好感。
谢景苏叹口气,他是极稳重亲切的人,拿着地图看过一回便同赵括说:“赵将军,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受灾重地,可咱们在路上遇见的灾民也是我朝子民,难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吗?便是咱们这行人都是异姓兄弟不是?”
赵括一听,心中佩服,便不再提此话。只是私底下同那些士兵对着谢景苏好感更甚,也更加信任。又这样缓慢行进了两三日,雨小了片刻,大部队停在了荒郊休整。
“将军,前方是一处峡谷平地,适合安营扎寨。”侦察完前方路况的士兵回来报。
“王爷,你怎么看?”赵括看着不知何时从道路旁边的树丛中走出来的谢景苏问道。
谢景苏听了来龙去脉,便派出自己的亲信也去看过一回,没发现危险,便道:“那就再行几步,到峡谷再安营扎寨休整。”
赵括不疑有他,即可传军向峡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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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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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像往常一般,御膳房会给圣人送来一份滋补汤,让他在夜里处理朝政的时候,可以补充精气。寻常时候乃黄大监亲自去御膳房守着熬制又亲手提回来。但今晚,黄大监提着滋补汤回到御书房门口时,却碰着了德妃。
德妃掌管宫务后,时常来御书房向皇上禀报事务,是以黄大监便没有多想,同德妃见过礼,“娘娘这么晚了还未歇息。”
德妃保养的极好,但眼角的几丝皱纹却还是出卖了她如今年龄不小的事实。她同她的儿子是一样的,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倍感亲切,“皇上才是辛苦,生着病却还要晚上都在批改折子,您手上提着的可是今日的滋补汤,交给本宫送进去吧。”
黄大监忙说:“哪儿能劳动您。”说罢便侧过身请她先行,他提着食盒随后一步。
圣人批着折子只随意看了一眼,后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来了。”
德妃行过礼,便从食盒中端出那碗滋补汤,温温柔柔的走到圣人身旁,“您这些日子都忙于朝事,嫔妾便想来瞧瞧您。”
圣人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便说:“放下吧,朕待会儿再喝。”
德妃笑了笑,“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皇上您休息会子再批折子也不妨事。”
圣人皱着眉,倒也真的端起了碗送向嘴边。
德妃嘴角露出个压抑不住的笑来,下一刻却是圣人将碗摔翻在地,让她跪下。
“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圣人气的不行扔下一张纸。黄大监这时已经带着数名御林军站在他的身侧,还将德妃按倒在地。
那张纸条上,分明是谢景苏的字迹,上头写着:“已达,可动手。”
谢景瑜踏进御书房前之事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