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风和日丽的下午,大门紧闭了两日的沈府终于有了动静,经过沈府的百姓看到被传失踪的沈家三小姐从沈府内出来,身披贵重狐裘氅子,头戴纱帽,在随行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朝热闹的庆云街前去。
在庆云街的布庄内定下几匹布后,又去了食斋坊,买了些点心,一个时辰后回了沈府。
沈府的大门依旧是关着的,似乎是为了证实家主有,不便应客的说法。
直到第二天,天灰蒙蒙时,家仆开了大门,沈家两位老爷出门早朝,后门那儿黎明就外出的厨子已经买了菜来。半个时辰后,沈家几位少爷也出门了,管事带着仆从出来清早街面,开门迎客。
路人经过时能看到大门内有仆从经过的身影,一派祥和。
在沈府外徘徊了两夜的人终于离开。
碧落院内,抱冬还在昏迷当中,昨日从庆云街那儿调换了来后,龙大夫开了药,深夜迷迷糊糊醒过一的抱冬,到早上总算没有那么烧了。
紫苏捂了下她的额头,重新绞了布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心疼的很,真是个傻丫头。
她还记得小姐遇到抱冬时的情形,七年前,快过年时,齐掌柜安排了人在城外送米,她跟着小姐前去,在城外遇到了十四娘和抱冬。
紫苏是一眼就望见了她们的,因为这师侄俩在这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中,实在是太过于突兀。
十四娘用了一身大红的披风裹着抱冬,自己身上则穿了一身像是道观里的师傅会穿的衣裳,在一群脏兮兮的人群里,十四娘的明艳,又显得格外夺人眼球,她们身边没什人,像是很人都怕她们的。
但与这些情形不同的是十四娘憔悴的神容和怀里高烧不退,像是要没命的抱冬。
紫苏亲眼看到有人上前问她卖不卖,被她一鞭子抽倒在地;却也看到她领了粥回来后,小心翼翼却又十分生疏的怀里的抱冬喂下;在抱冬咳嗽呕吐时,这个打人时还很凌厉的女子显得异常慌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何求助。
也就是这样的奇怪吸引了小姐的注意,小姐带她们去了医馆,抱冬看了病。
那时才五岁的抱冬醒来后得知是小姐救了她,主动提出要到小姐身边伺候,连带着十四娘一块儿,到了小姐身边。
当时她还奇怪,抱冬这小的年纪如何拿的了主意,后来才知道,这师侄俩是从远洲而来的,从小到大都是生活在山上,在十四娘的师傅过世之前,从未下山过。
而她们那个日渐没落的门派,也在她师傅过世后,只剩下了她和她的师叔抱冬。
门派没了,那便只能下山求生,虽然没有生活技能,好歹有师傅她们留下的东西,可这两个人从小到大除了自己师傅之外没与人接触过,更不知道什叫财不外露,看着精明的十四娘被人一路坑蒙拐骗,幸好还有一身功夫没有被拐去卖了,到晋阳城时就是只剩下个披风了。
所以抱冬做主时,十四娘吭都没吭一声,师门家当都败在她手里,心虚的很。
而抱冬,这些年来将小姐看的比什都重要。
“紫苏姐姐,我来,你去歇会。”
门口传来声音,紫苏回了神,知书端了碗清粥进来,让守了一夜的她去休息:“小姐那儿有齐妈在。”
“过会你就看看,换一下。”紫苏嘱咐了她该注意的,朝主屋走去,沈黛娇起了没多久,齐妈正看着她吃药。
“苦。”沈黛娇皱眉,一旁的齐妈手中调羹却没停,道了句“良药苦口”,看着沈黛娇把碗里的药喝的一点都不剩,脸上这有些笑意。
“抱冬怎么样了?”沈黛娇在卧榻上挪动了下位置,双腿酸胀的仍旧很难受,她只得往后靠一些,一口茶冲淡嘴里的苦涩。
“烧退了些,昨天夜里醒过一,迷迷糊糊说着话,喊您呢。”紫苏坐下来给她按揉,只能用最小的力道,昨天从庆云街府,下马车那一段小姐还是强撑的,入了府后就站不稳了,大夫说是之前用力过猛,缓下来后便会这样。
沈黛娇抱着汤婆子没作声,手一下一下轻轻摸着,目光落在窗台上,逐渐沉了下去。
永林侯府大张旗鼓的跟着沈家找人,派人来沈府盯梢,甚至还去了衙门,情做到这份上,无疑他们就是背后主使。
但如今,他们要推脱很容易,因为沈家无法追责。
因为一旦要追责,势必就要拿那六个绑匪问话,这一来,她和黛容被绑架、关在山中一夜未归的,就瞒不住了。
而永林侯府做这一切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她们姐妹三人名誉尽毁,乃至整个沈府在晋阳城中受人非议,抬不起头来。
明面上讨不了公道,大伯他们纵然要出手,也得掂量着被反咬一口,永林侯府这孤儿寡母的,一家子老弱病残,做的稍微过分些,还会去圣上跟前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