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未至,僧人们已经做完晚课,各自回房去睡了,唯有纠察提着灯笼在寺中巡夜。
“法师,法师。”闻瑶避开纠察钻进竹林,趴在后窗上轻声唤道:“你睡了吗?我来给你送茶叶了。”
寮房内传来一声响动,是空来无疑。
闻瑶原就是提防空来耍诈才问了那么一句,确认无误,便撑起窗户把包袱丢进去,紧接着自己也翻窗而入。
空来盘膝坐在蒲团上,默默无言的看着她,那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下流无耻的登徒子。
闻瑶视若无睹,将包袱就地摊开,给空来一一展示道:“这是坞州云雾茶,这是常州阳羡茶,这是龙井莲心茶,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就都带了点。”
空来看到茶叶之下的被褥,双目不由睁大,终于开口道:“你真打算常住于此?”
“啧,你这是什么话,我就算只住一晚,也不能在地板上凑合呀,还是你想把床让给我?”
“……”
闻瑶折腾一大天,这会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不再理会空来,自顾自的铺好被褥,脱掉外衫和鞋袜,心满意足的长叹口气道:“我要睡了。”
空来仍坐在那不动,似乎有要枯坐一夜的意思。
这和尚……
闻瑶用手支着脑袋看向他道:“请问法师年方几何?”
“二十五。”
“不不不,法师心性沉稳,老成持重,已然能在这天地间安身立命,我觉得应该算作三十五才是。”
空来眉眼微动,似有不解。
闻瑶继续道:“我呢,虽然年至十八,但凭空丢了两年的记忆,行事又稚拙鲁莽,根本连那十岁的孩童都不如,所以这样一算,法师足足比我大上二十五岁,寻常人家父女之间大抵也就差这些了,法师何不将我当做晚辈看待,心里或许能舒服点。”
这番话粗理不粗的言论成功说服了空来。
他站起身,走到闻瑶跟前,低声道:“夜里寒凉,你毕竟是女子,又……又是晚辈,去床上睡吧。”
闻瑶早感觉自己的被褥太薄,睡着不舒坦,还想着明天再带一床过来,听空来这么说,也不推辞,立即应下:“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法师啦。”
空来的床榻远比不上公主府的柔软舒适,可有一股子令人心神安逸的香气,闻瑶一躺在上面,所有的疲惫都尽数消散了,她忍不住问空来:“法师用的什么香?好像和佛堂里的不太一样。”
空来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道:“不曾用什么香,夜深了,殿下早些休息。”
好不容易跟空来达成共识,闻瑶可不想再起纠纷,便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晚辈模样,安安静静的侧过身去睡了。
听到那边鼻息匀停,空来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闻瑶乌黑的长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