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化作绸缎,轻轻地卷在她腰际,将她送入人间烟火。
虞黛楚仿佛做了一个,真实到近乎清醒的梦。
“你还在发什么呆啊?”一双蒲扇似的手掌在她面前胡乱地招了招,视线拉远,入目是一张显得有些憨厚质朴的脸,“赶紧跟上,去晚了他们可就要把船直接开跑了。”
她听到自己声线沉沉的,像是个有些闷的男孩子,嗡嗡地答道,“不要紧,我们家的船,没有我,他们不敢开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虞黛楚还是看见面前的一切忽然抖动了起来,飞速向后退去,显然这嗡嗡声音的主人还是跑了起来,去赶那个不愿等的晚。
大船就在眼前,像是江上最常见的那种货船,只除了船上没有什么货郎,唯有几张半大孩子的脸,他们笑着,招着手,催着岸上的同伴快点来。
“今晚唱什么?”虞黛楚听见那嗡嗡的少年紧赶慢赶冲上船,气还没喘匀,便已兴冲冲急不可耐。
“大晚上的,没有什么好戏,最多是老旦叨叨,你若是不想听,也由得你回去。”
嗡嗡的少年享受的只是和同伴大晚上一起出去玩的过程。
船行带浪、人走随风,江风层层吹开,清甜似梦,转眼便是戏台。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妙龄红妆舞袖,眼角眉梢尽是迷离,她轻轻招手,台下的少年便看得痴了,身不由主、情不自禁,一步步走上戏台,即使身侧同伴拉扯与呼唤,也仿佛根本没有知觉。
少年一步步向戏台走去,仿佛置身什么无边的美梦,每一步都是欢喜,带得虞黛楚眼前的景象也迷离梦幻了起来。
忽地,便仿佛眼前景象忽地加上了血红色的滤镜一般,虞黛楚眼前的景象,一点点伸出血水来,将那迷离似美梦的景象,忽地变成惊悚画面。
血潮涌动,将她从中抽身而出,虞黛楚再定睛,便忽的从第一视角转变为上帝视角,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走上戏台,而红妆迷离的女子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却无比冷然,望着少年一步步靠近。
“悉悉索索”——
戏台上零星搭戏的角色忽地消失了,从戏台边缘缓缓爬出无数指甲盖大小的蛊虫,一扭一扭,飞快地朝着走上戏台的少年爬去。
蛊虫爬到少年的脚底,爬到少年的身上,爬到少年的全身上下……
转瞬之间,少年便化作白骨,骨架之上,不剩半点血肉。
红妆女子缓缓抬手,那无数蛊虫便好似最乖巧、最无害的宠物似的,朝她缓缓扭去。
面前这近乎于鬼故事的场景进行到这里,忽然猛地一颤,就仿佛突然卡了的视频一样,一帧一帧地向前跳。
卡顿的画面里,红妆女子一点一点抬起头,望向虞黛楚,露出一个僵硬而狰狞的笑容,一卡一卡地说道:
“真是,要死,到底是,哪个,鳖孙?要斗法,别来烦,老娘,吃饭!”
画面戛然而止。
便好似忽然切了镜头一般,虞黛楚从这段恍惚的梦境中脱离,前往下一段过于清醒的梦。
月黑风高,荒山野岭,风声呼啸。
“你不该来。”有人冷冷道,今夜的风已然够冷的了,而他的声音,却好似比今夜的风更刺骨。
虞黛楚听见自己说,“可我确实来了。”
这声音淡淡的,好似藏着无穷的疲倦,却又清淡得好似旷野的风,只需要听见这声音,便能畅想这声音的主人,将是一个温柔却疲倦、寡淡却坚定的姑娘。
“那么,我们便只能是生死敌人。”月夜下,最先开口的人抱剑而立,他的声音冷得让人透心凉,好似从来不带一点温度和感情。然而倘若细听,他的尾音里带着点难掩的波动,倘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