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有意义的人和事,我的耐心一向不多。”没有被美色所迷,又或者说根本不会被任何人的伪装所迷惑,“虞黛楚”凝视着单琅川,言语缓缓,一字一顿,好似每一个字都在刀尖起舞,“我当然可以在你面前伪装成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的样子,而倘若我真的想这么做,那么即使你再怎么试探和怀疑,也只能止步于怀疑。”
按理说,单琅川若是真的只是为了魔门的利益而把林漱怀的消息透露出去,间接导致了林漱怀的死,那么他根本无需跑来让虞黛楚知道这件事——也许后者以后难免会知道,但一件得罪人的事情做了是一回事,做完了还要再跑来告诉正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挑衅,即使是放在魔门随心所欲的修士身上,也有点太过了。
除非“虞黛楚”对于单琅川来说就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可以专门逗弄戏耍感情为乐——但看这场景的样子,显然不是。
“这件事如果你不来说,我只会默默记在心里,来日再报,但现在你专门跑到我面前来说,我只能视作是挑衅了。”明明怒意极盛,但“虞黛楚”的声音却始终显得十分冷静,又或者说是克制,“所以敢于挑衅我的人,就是在向极乐天宫宣战。”
虞黛楚听到这里,有一点隐约的惋惜。她知道另一条时间线的自己现在一定很生气——气到了一定程度,这才会直接搬出了极乐天宫的名号。虽然说,即使是单琅川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认下这个指控,必然要因此而服软卖好,但对于“虞黛楚”,或者说任何一个魔门修士来说,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拿宗门的名字吓唬人,终究还是虚的。
“极乐天宫”的名头轻易不能搬出来,而“挑拨两宗关系”的罪名虽然很大,但这罪名就像是核武器,谁都害怕,但谁都不敢真正将它放出来。单琅川固然是不敢应承这种指控,但“虞黛楚”难道就真的敢在两界即将开战的情况下,把对单琅川指控落实到底?
这时候“虞黛楚”说起这样的话,固然能终结单琅川的车轱辘话和打太极,却也难免暴露了她没有别的办法、怒气极盛又底牌不足的事实。
虞黛楚很了解自己,她绝不是什么怒气会上头的人,倘若真的有哪一次犯下这样的谬误,那么便一定说明了两件事——“虞黛楚”在那条时间线上过得没有现实的她要好,林漱怀对于“虞黛楚”来说很重要。
在那条时间线上,林漱怀一定是“虞黛楚”关系极好的朋友,不然也不会直接就将“虞黛楚”安排进太玄宗了。
——虽然看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露出点颓势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但能够从中获取新的信息,本身也足够抵消这一点不快了。
“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别人希望落空。”单琅川终于没有再和“虞黛楚”打哑谜,而是慢悠悠地说道,“所有期待的都落空,所有执着的都毁掉,所有信仰的都堕落,所有喜爱的都凋零,让痛苦开出花来,这不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吗?”
他明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不会讨人喜欢,也明知道自己就是个变态,但变态就在于,他一点也不以之为耻,反而觉得沾沾自喜。
“虞黛楚”一时间没有说话。
虞黛楚冷眼旁观,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潼海之上的事情。那时她还没有确定单琅川就是魔修,只是顺着谢衍的分析和情报,觉得单琅川有些嫌疑罢了,后来,又因为事情的一系列发展,种种迹象表明她和谢衍的猜测有些捕风捉影,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推测是不成立的,那时虞黛楚还推翻了这个猜测。
现在想来,有的事情仿佛早有端倪。
沉默了许久,“虞黛楚”开口,声调冷冷的,但这次和之前的冰冷不同了——她不是愤怒,不是冷漠,就好像怒意在一瞬间全然消散了一样,甚至带着点觉得面前人十分可笑的意味,她无比冷静,“你有病吧?”
单琅川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冷笑,也仿佛一点都不把她的指责放在心上,甚至带着点绅士的意味,含笑对着她点点头,“倘若这么说能让你更快乐一点的话,那就是吧。”
他伸出手,好似想要落在“虞黛楚”的鬓边,轻轻为她拂一拂稍显凌乱的发丝,然而手刚刚有些落下的迹象,就忽然猛地一抬——
血珠仿佛争先恐后般从他的腕间涌出,一滴滴跌落在地上,将丰壤化为焦土。
倘若他躲闪得稍稍慢上那么一点,就会被无形的风刃当场削掉手掌。
虽然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失去一只手也没什么打不了,到他们这个层次,已经可以做到局部重新生长了,哪怕是伤势严重些,也可以通过灵药愈合。然而,人毕竟还是得作为一个完整体存在,失去了一只手,在长回来之前,对金丹修士也是一个不小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