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才说了林如海为她请了一位业师贾先生,是一位进士。
贾琼故作惊奇:“进士及第,学问定然极好了。可是进士不是在做官就是在京中候缺,怎么到扬州来给妹妹当先生了。这其中是什么缘故?”
黛玉虽然跟着贾雨村读书识字,可是并不知贾雨村从前的事,摇了摇头。
贾琼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头我问一问姑父便是。”
黛玉心思玲珑,因贾琼很有亲和力,她又感激她“救”了父亲,便问道:“姐姐觉有什么不妥吗?”
贾琼盘算了一下,才道:“这进士没有做官也不在京候缺的,多半有两种情况,一是曾经为官因事罢官,二是在京中得罪了人不敢逗留于京。”
黛玉却道:“我虽不尽知,但听说过先生曾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或许他不爱为官。”
贾琼笑道:“倘若不爱为官,只爱山水,又不想受朝廷赋税之苦,考过乡试举人便是,不会花这时间精力非得考个进士出来。他虽是你的业师,我不便置喙,但官场险恶,若是遇上有这两处不妥的,还要姑父三思。”
黛玉心下正怀疑,忽听小丫鬟来报:“贾家二爷来了。”
贾琏带着兴儿、绯月在宝应耽搁几日才随轩辕清出发,因为下头为轩辕清备船的事耽搁了。轩辕清名义上奉旨巡查两淮吏治,他是和二十几个侍卫其实也算是从神京“微服”来的,但是行事不算很低调。
他们那样的作派,两淮的官员们和私盐盐枭都不防备还有轩辕起这一条真正的暗线。
到了宝应后因为遇上刺杀,轩辕清就索性摆出身份来了,让下头准备官船。这淮扬官场盘根错节,为了延迟轩辕清赶到金陵,官船就慢上许多。
轩辕清的船到扬州,林如海早就去接皇子钦差大驾了,因此贾琏就被下人直接引到贾琼住的院子来。
贾琏、绯月、兴儿过了垂花门往西的后头第二个小院就是了,一进拱门就见贾琼和一个素衣小姑娘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站在屋门前。
“妹妹!你竟是早我一步到了!”贾琏笑容满面,显得万分惊喜,无一分假意。
贾琼当初不和四王爷同来,贾琼骗他说去除妖了,贾琏并不知道她会早一步到的。
轩辕起寻了借口让贾琼同来,主要是为了不让她呆在轩辕逍身边,帮忙云云是借口。
至少当时轩辕起无法预料林府暗处还有神魔凶煞,并不知道若非她来了,林如海这里的佐证挪用盐税的账册会被烧了。
若是他的账册都烧了,就算林如海也曾简在帝心,这一回林如海就不能借着轩辕起和轩辕清这一次整顿盐政平安上岸。那么将来新帝上任,他处境就尴尬,甚至危险了。
“姑娘!”绯月福了福身,就到贾琼身边,“终于见着姑娘了,本以为两日就到,我们却生生过了五日才到。姑娘一切都好吗?”
兴儿也打了一个千:“小的给二姑娘请安!”
贾琼才笑着介绍了黛玉,贾琏往黛玉瞧了一眼,他虽然好色,可是从来不会对自家的妹妹们有一分冒犯。
黛玉上前福身:“见过表兄。”
贾琏化作能唬人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朝她揖手回礼:“表妹好。”
绯月、兴儿也上前给黛玉请安。
黛玉身边的婆子扶起了绯月,兴儿只有自己起来了。
黛玉是主人,就让身边的婆子下去备茶备饭,又令一个婆子带贾琏去备给他的客院休息。
贾琏只好道:“我先回屋安置行礼,饭时再来见妹妹。”
绯月作为贾琼的贴身丫鬟则到这小院的厢房安置,黛玉命一个叫青雀的小丫鬟带绯月去了。
贾琼也觉自家来接表妹的人看起来少了一点,嘿嘿一笑:“因我武艺高强,一路上也不害怕,所以就没有带那么多下人了。但是到时候妹妹随我家去可以多带些贴心人。”
黛玉不由得低下头,贾琼又牵着她回屋去说话。
贾琼遣退了朱鹮、雪雁及嬷嬷们,再谈起贾雨村的事来,黛玉不能说他的不好。
贾琼因道:“倘若那贾先生有所不妥,妹妹别怪我,我得劝姑父打发了他,免得会牵累了姑父。”
黛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家里,什么都不懂,英华姐姐定也是为了我们好。”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就听嬷嬷来问,给贾琏他们的饭摆在哪里。因为本朝官宦人家都是吃两餐的,这时显然不上不下的,只为体贴贾琏他们一早从码头赶来,定是饿了才让厨房做的。
贾琼道:“摆我这儿吧。我这几日不想离开这院子。”
黛玉却起身告辞,她正在孝期,禁止饮宴。林府给客人备的饭菜,和黛玉守孝期间的饭菜是不同的。
贾琼并不强留她,过了一刻多钟,饭菜就摆得差不多时,贾琏也简单洗了脸,净了手过来了。兴儿和绯月又在别处吃饭,只兄妹两人吃饭。
贾琏饭毕,因林家规矩严、惜福养生,并没有马上就上茶果来。
贾琏才问起她降妖的事,贾琼道:“妖魔是除了一个,可惜这事儿没完没了的,将来只怕还要遇上旁的。”
贾琏想起狐妖的事,仍然后怕:“妹妹没事就好。”
贾琼又问:“王爷他们怎么样?”
贾琏道:“这整个扬州府的官员几乎都去接驾了,还有两淮的道台、臬台都去了。”
“两江的制台、藩台总没有到吧?”
“那估计在金陵候着。唉,他们没来时已是这样的排场了,倘若都来了,又不知是怎样的景象了。”贾琏不由得感慨。
贾琼笑道:“倘若哥哥当了官,也是这样威风。这样在外面威风,可比窝里横强多了。”
“我哪是这块料?看到那些八股文章,我就想睡觉。”
官场虽然黑暗,可是这就是社会现实呀。
贾琼劝道:“哥哥总要撑起大房一脉,爹爹年纪渐大,将来你当家时可没有忠义亲王带来的体面,到时候如何是好?咱们也算和四王爷府有了这点子关系,只要不恃功而娇,好好为王爷分忧,也许将来王爷能提拔你一二。”
贾琏觉得四王爷虽然严肃,但是世子为人却挺和蔼的,他出来一趟,结交到皇子皇孙,倒是意外之喜。
……
扬州官员们盛情款待轩辕清,他也有意拖时间和转移相关人的注意力,以便轩辕起来得起从山东调兵过来缉拿盐枭集团。这段时间林如海也一天到晚在外头应酬,恍然就过了五六天。
这里早晨,秋风习习,阳光明媚,林如海终于得了休沐时间。
贾琼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听说林如海在府中,便令贾琏、绯月先守在她屋子里,以府里有什么奸细闯进去。贾琼自己去了林如海院中求见。
林如海如今知道这位侄女不但是玄门高人,只怕还是皇长孙心尖上的人,不敢怠慢,忙迎出屋来。
既然她不避嫌男女之别,但想她身份特殊,这位探花郎也不迂腐了,将她迎去厅堂去奉茶。
贾琼看了看丫鬟小厮:“关于护送表妹去京的事,我想私下和姑父商议,姑父可否遣退左右?”
林如海忙让下人们都退下了,才说:“贤侄女身子可大好了?”
贾琼点了点头,说:“近日多劳府上照料,我好多了。前天就想找姑父谈谈,可是姑父公务繁忙。”
林如海虽然是个谨守礼教的古代人,这会儿却忍不住打量贾琼。他原知女儿长得秀丽玲珑,只不过身子弱,贾琼的容貌竟还稍胜女儿一筹。
她脸颊如雪玉剔透,透着鲜活的血气,眉眼美丽,眼眸便如天狼星一样明亮,她只站在那儿,让人感到满堂生辉。
林如海收回心神:“贤侄女深藏不露,若有指教,还请直言。”
贾琼道:“指教不敢当,但我确实为了两件事而来。一件是我前几日和表妹一块儿玩,听说表妹的业师乃是进士贾雨村。姑父怎么还留这么个人在身边?”
林如海心下奇怪:“贤侄女觉得他不妥当?”
贾琼又将之前对黛玉说的推断说来,林如海不由得沉默不语。
贾琼又道:“这人还怀有为官之志,姑父要是不满足他,他只怕心中有怨。他虽也姓贾,但是我绝对不容许他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林如海道:“贾先生确实因事罢官,可是身有实才。然而这官场上的事,贤侄女也不一定都明白。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贾琼笑道:“我是一个习武之人,姑父那种文人的打交道方法对我来说太费脑子了,我也从不打算混文人圈子,所以我就直来直往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向姑父去证明贾化不值得帮。姑父信我就打发了他,姑父不信我,我并不在意,这毕竟是林家的事。只要姑父想荐贾化为官别走贾家的门路,我就定不会跟姑父翻脸。”
贾琼是一个宅斗战五渣,不触及她的核心利益就不爱费脑。
她再喜欢黛玉也不是她的粉丝,贾琼前世的地位修为远比绛珠仙子高。
当年三霄姐妹为兄长赵公明讨公道时,云霄就和姜子牙说“你乃毫末道行,何足为论。就是燃灯道人知吾姐妹三人,他也不敢欺忤我。”(注1)
燃灯道人乃是阐教首席弟子,阐教的副教主,地位之高可见一斑。事实上燃灯道人也打不过三霄姐妹,由元始天尊以大欺小才杀了三霄姐妹。
所以,要是放在当年,绛珠当她的粉丝差不多。现在两人都是转世凡人,谁也没嫌弃谁,谁也不当粉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