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觉得,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对中医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哪一天,中医才能真正像现代医学一样?”
沈画:“现代中医,本来就是现代医学的一部分。你师祖努力了他所该努力的,接下来我们也努力我们应该努力的,终有一日……”
顾深点头。
追悼会已经结束,向遗体遗相鞠躬的仪式也都进行完毕,领导们已经提前离场。
剩下参加追悼会的人员,也在工作人员安排之下陆续离场。
这时,楚兆忽然低声跟沈画说:“老师,那个李承泛好像有点儿问题。”
沈画微微皱眉。
顾深也说:“这是追悼会,能有什么问题?”
他话音刚落,李承泛那边就真的出了问题!
李承泛和几位随行人员,是前来参加喻老追悼会的韩医代表。
这会儿,李承泛团队的一个随行人员忽然脸色发白,猛地捂住心口,口吐白沫,僵直片刻就重重栽倒在地。
楚兆的表情有些诡异,李承泛那一行人明显发现自己的同伴情况不对,他们距离那么近,完全有时间扶住即将摔倒的同伴,可他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同伴直挺挺摔倒在地。
幸亏地板是大理石的,要不然怕是都要被砸个坑来。
领导们已经离开。
剩下都是前来参加追悼会的,见这边出了乱子,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
此刻喻老的遗体还在停放着,不远处宾客区就出了这么大乱子,实在是叫人心情不好。
孟老沉着脸快步上前,距离最近的楚定山也连忙跟上去。
韩医李承泛的随行人员已经开始大呼小叫,让赶紧找医生来。
他们大H国的名医李承泛,不就站在边上么,都不先给病人检查一下,就呼喊着让叫医生,是该说他们这些随从压根儿不信这位李名医,还是……别有所图?
孟老和楚定山楚老快步上前去给倒下的人做检查。
沈画脸色严肃,也跟着要上前去查看情况。
老师的追悼会上出了这种乱子,倒下那人要是被治好了也罢了,要是那人当场死在这儿……
顾深抓住沈画的胳膊,拦了她一下。
他脸色非常难看:“他们惯用的伎俩。”
沈画转头:“什么?”
顾深低声说道:“5年前,韩老开在京市的北华中医诊所通过古方研究和穴位熏蒸疗法,对中风病人能达到很好的治疗效果。韩老的研究成果一经发布,就引来社会关注。”
“但韩老和大多数的老中医一样,为人比较低调,平素也不爱过多宣传,往往都是病人口口相传,带来大量患者。”
“韩老的疗法对中风病人治疗效果极佳,被中医协会做了一些推广之后,病人就更多了。”
“但好景不长,一次医疗事故,就毁了韩老的全部心血。”
“那次,韩老接待了一个外国中风病人,无论是西医上的检查,还是韩老自己做的检查,都证明这个病人的确就是中风。”
“韩老就按照惯例进行诊治……”
“病人在治疗三天之后情况有极大好转,可第四天,病人情况忽然急转直下,忽然出现心梗,紧接着就是呼吸衰竭。”
“但无论韩老怎么用药,病人的情况都越来越危重。”
“病人家属开始大闹医院,又通过H国大使馆闹腾,通过舆论施压,说中医治死外国友人等等。”
“在官方介入之下,那位病人被送去京市医院,京市最好的综合性医院,西医检查结果,您猜是什么?”
顾深看向沈画。
沈画眉头皱着:“这还真不好猜。”
站在边上的楚兆小声说道:“是尿毒症?我听说过这起事件,我爷爷说是被人算计了,算计的人也很高明,韩老只能认栽。”
沈画眼神诧异:“尿毒症?”
韩老再怎么说,也是跟孟老一辈的老中医,虽然是中医,也不意味着只学中医,真正的医者心中,中西医界限是没有那么明显的。
随便找一个中医大佬,他们对西医也是有所涉猎的。
把肾衰竭看成中风?
这不是在搞笑呢么!
也太离谱了。
顾深眼神冷肃:“可不就是离谱。离谱到叫人都说不出话的地方。可西医上的检查,的确就是尿毒症,而且在进行透析之后,病人的情况就渐渐好转。半月之后,病人直接出院,只需要定期做透析即可。”
沈画:“……”
顾深:“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成了许多人攻击中医的一个典型案例。出了这么重大的事故,又涉及到外国友人,对方一直在闹,最终韩老的诊所被关停,接受调查。调查结果显示,韩老一开始的治疗方向并没有错,可结果错了,一切都错了……后来,韩老随家人一起移居A国,去年,韩老过世。”
沈画脸色凝重起来:“当时师兄没过去看吗?”
顾深:“老师去看了,但查不出来任何痕迹。谁都知道其中有问题,可查不出来,就没证据说有问题,总不能光凭臆测,就说人家是在讹人吧。”
楚兆点头:“那没请师祖出山吗?”
顾深无奈地摇头:“师祖已经百岁高龄,年轻时又吃过太多苦,受过太多伤,身体底子多年调理,也依旧比不得常人。若不是一直牵挂着晋安,师祖早就撒手人寰。当初韩老出事时,老师也说不行的话就请师祖出山,可偏偏那段时间,师祖精神特别不好,昏睡过去没人能叫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就没打扰师祖。”
楚兆:“那到现在,是非因果还是没有定论?”
顾深冷笑:“就在去年韩老过世之后,韩老的北华中医诊所,被他儿子卖给一个国际医疗机构,而这个国际医疗机构背后的大股东就是H国某财团。”
“更巧的是,在北华中医诊所被收购,被更名为京市韩医诊所后,推出了名为韩医内经穴位疗法治疗轻度卒中,尤其是针对中风。”
“有中医同行安排病人过去查看一下情况,最终对比得到结论,这家韩医诊所使用的疗法,跟韩老当初使用的疗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名字叫法不同!”
楚兆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是故意的!”
顾深:“当然是故意的。这些年认真调查对比数据之后就会发现,国内已经有很多中医诊所,尤其是家族传承式的小型中医院,很多都有外资染指,打着一个中外合作的名义,又能提高诊所的知名度,又能显得自己高大上,何乐而不为?”
楚兆脸色极其难看:“韩医就那么点儿个圈子,以李承泛在韩医中的地位,韩医协会只怕都是他当家。所以说韩老诊所的这件事跟李承泛无关,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顾深点头:“绝对跟李承泛有关,因为现在负责京市韩医诊所的,就是李承泛的侄子李东锡,也就是现在倒在地上的那个,京市医科大学中医学院的研究生。”
这可真是明目张胆啊!
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世人,韩老在京市的北华诊所,就是被他们韩医给算计了。
算计就算计了,那又怎样?
你们中医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楚兆沉着脸,再度看向李承泛那边。
此刻,李承泛正沉着脸,十分严肃地在询问孟老,对倒地的李东锡的检查情况究竟如何。
看他那样子,知道的是在询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质问呢。
楚兆咬牙说道:“在韩老的诊所闹腾,最终目的是为了韩老的秘方和韩老的诊所,那在师祖的追悼会上闹腾,又能为了什么?他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在这儿闹,就能把喻派的东西给他们吧!”
顾深:“一个外国人,在现代中医奠基人的葬礼上忽然发病,现场积集了我国中医各个领域的顶尖中医,甚至还有不少顶尖西医专家,可这么多的专家,愣是对一个病人束手无策……传出去的话,我国医学领域,尤其是中医领域,就会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尤其是,这个人最终被查出来,得的只是很普通的病,西医上很快就能治好……”
“如此一来,中医,还有让人信服的可能?还有存在的必要?”
楚兆脸色大变:“他们……他们该不会还像几年前对待韩老那样,又来这一手吧!可当初韩老那边的那个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没查清楚。今天我们能查清楚吗?”
不怪楚兆紧张。
试想一下,举个简单的例子,积集了全国顶尖中医,给一个病人治疗,得出的结论是病人脑梗、心梗,可最终检查之后,实际上病人只是胃病发作……
那对中医来说,简直是最大的羞辱。
对中医的名声来讲,更是灭顶之灾。
对刚刚过世的喻老来说,更意味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中医都被否认了,喻老这个中医国手,还能有什么尊严?
只怕是死都不瞑目。
这种事件,某些人一定会宣扬得世人皆知。
本来就传承艰难,信任度很难提升的中医,更要被称作是封建迷信的巫医了!
后果,非一般的严重。
若当初在韩老那边闹事的病人,情况查清楚了,现在好歹有个准备。
可是偏偏过去这么久,大家对当年那个病人的情况依旧一无所知,毫无准备,那今天就算再来一手,中医只怕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吃亏!
可以说,只要他们一天没破解韩医的招数,那以后这样的亏还要再吃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
顾深看向沈画。
沈画微微颔首,表示她知道了,就走上前去。
楚兆脸色阴沉:“如果没有老师,这次只怕也难。有老师,我心里安定不少,老师肯定有办法。可我生气的是,这种阴损的货色,还要把他治好,简直……”
顾深瞥了楚兆一眼:“看来你对你老师的脾性还不够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