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飞舟离开五剑镇,往东海方向行去。
天明破晓时,谢风遥靠卖可怜再一次爬上了楚南楠的床,与她亲昵相拥而眠。
飞舟上的住宿条件,比客栈好很多,不止床榻被褥的区别,也来自身边人的馨香柔软。
少年熬得双眼通红,却全无睡意,直直望着帐顶。他还有事要做,但此刻只想呆在她身边。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那么怕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便缩回洞里去,让人费劲心思才能哄好。好的时候,可以滚一张床,坏的时候,隔山隔海。
不与她说清楚,不跟她和好,他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
她总是很容易退缩,又很容易哄好,如惊弓之鸟。这实在是令谢风遥费解,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没关系,他会哄好她的,只要能一直在她身边就好。
待到怀中人呼吸沉沉,陷入深睡,谢风遥方才缓慢抽出手臂,拨开她颈侧长发,俯身去吻她。
克制而极尽缠绵的一吻后,少年指腹擦过她粉嫩柔软的唇瓣,抚平她眉心褶皱,翻身下榻。
谢风遥带来了一具狼犬的尸体,他要好好研究谢家现在是如何控制灵兽的。
楚南楠一直睡到傍晚才醒,外间榻上小几,清粥小菜已经摆好,她吃过东西,又调息半个时辰,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才去查看柳飘飘的伤势。
同时,谢风遥已经解刨完那具狼犬的尸体,除了其血液中专门为了对付五虎的毒素,和以往谢家为了控制性情凶猛的灵兽所束咒枷,另在狼犬颅内发现了一只黑甲蛊虫。
谢安果然是没那么好的耐性来调.教灵兽,采取了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怪不得使用骨笛也无法控制。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专驯养了这样一批可以不受人控制的灵兽来对付自己,还是所有的灵兽都喂了蛊虫。
宿体已死,蛊虫亦死去,拇指大的黑甲蛊虫被他收入小瓶,待寻到机会,再查明其中原理。
谢风遥收拾完一地残骸,洗净双手来到甲板上,站在船头远眺。
他之前没想过太远,却在遇见谢鸠之后,突然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已经入秋,距离他的生辰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蜕体期将至,谢鸠不死,拼了老命也会来寻他的,不然兽印便再不能为他所用。
等到下一次谢鸠寻来,便是决战之时,在此之前,他会做好准备。
这时,谢风遥才记起,自己新得的那把刀。
靠坐在船帮上,谢风遥自乾坤袋中取出宝刀,细细抚摸。
这是一把环首刀,刀柄端带金属环,刀型长而直,深褐色苦槠木做鞘,减轻了重量,红绳缠柄,背厚而刃薄。
这把刀,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雕刻,铸刀师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如何使刀更利更韧,这些实用的方面,无论是铸造的技艺还是材料,都非那把普通的雁翅刀可比。
但无论是雁翅刀还是环首刀,都是师尊为他寻来的。
刀滴血认主后,少年蹲步起势,手握长刀,有心耍一套刀法,又怕舞刀时掀起的劲风和灵气波动干扰了飞舟法阵。
他只能强压抑冲动,哼哼哈嘿地挽几个刀花过过瘾,方才美滋滋收起刀,去找师尊。
房中,楚南楠为柳飘飘治愈了大部分的外伤,他胸口的致命伤,却仍使他昏迷不醒。
沈青坐在一边翻看账本,这是在五剑镇客栈,争执发生前柳飘飘塞给她的。这或许是他的最后法宝,但那时,他明显是不想再同萧蕴争了。
上面详细记录了沈青的那位后娘,与萧家私下来往的账目明细。镜泊湖每年产出的东珠、南山的铜铁矿、林场和遍布各大城的灵器铺子……一笔笔黑账,都清楚在册。
怪不得萧蕴千方百计都要杀掉柳飘飘,是因为心虚被人抓住了把柄。
这种大家族里的龌龊事,沈青见多了,假账黑账,沈青都可以理解,为了钱嘛。最令她感到心寒的,不是这些账目,而是母亲的死。
沈青合上账本,苦恼揉了揉眉心,靠在床柱。她一直没睡,声音掩不住的疲惫沙哑,“还好你在,不然这次,我可能真的要害死他。”
沈青第一次说起她家里那些脏心烂肺的破事,“我七岁那年转武道,我母亲也是那年死的,次年,她的好姐妹周玲就嫁进沈家,成了我后娘。”
“那时候我还太小,周玲总说,她是我替我娘来照顾我的,我小时候,非常依赖她……后来产生怀疑,是因她千方百计订下我跟萧蕴的婚约,萧蕴其实也并不是萧家的继承人,就算要联姻,他也不够资格,他是后来才当上继承人的……”
这些大家族里的秘辛,非常之乱,沈青比划了半天,也苦于这其中复杂的纠葛并不能完全对外人言明,只能归结为一句:
“我怀疑,萧蕴是我后娘生的孩子,她害死了我母亲,又想把我嫁给萧蕴,夺我沈家家产。我爹自我母亲死后,已是个废人,不管事了。但他幸好没有老糊涂,已经传位给我,大概也有考考验我的意思。或者,他其实已跟周玲产生感情,不愿做这个恶人,所以他不帮我,让我千辛万苦地查……”
柳飘飘昏迷,沈青絮絮叨叨,楚南楠默默听着,谢风遥百无聊赖蹲在门口,等着她们聊完,好找她的师尊黏糊。
听沈青唠叨完,楚南楠长出了一口气,联想到谢风遥家里那堆破事,也不觉得稀奇了。
有钱人家都是这样复杂的,跟扶风山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还是扶风山好,穷有穷的好处。
楚南楠再为柳飘飘渡去灵力,转头看向沈青,“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沈青合上账本,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楚南楠吃惊地张大嘴,“真的!”
“当然!”沈青满满自得,又拍拍她的肩,“到时候还得劳烦你帮wǒ • cāo办。我会加钱的。”
一提到钱,楚南楠眉开眼笑,“好说好说。”
沈青惊讶:“没看出来,你竟这般爱财!”
楚南楠双手合十,一脸向往:“我要给弟弟买衣裳,买裤子买鞋,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当然很缺钱啦!”
她昨天错怪了他,冷落了他,作为师尊,不能传道受业解惑,只能从别的地方补偿。楚南楠已经想好,等落了地,再去为他买衣裳,好好地打扮他。
在船上不能练刀,无聊蹲在窗下画圈圈的小少年,闻言眼睛募地亮起,他偷偷推开一条门缝,见她的师尊一说到钱,眉飞色舞,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
谢风遥开始琢磨,他长大以后,要做个什么营生才能赚很多钱给她呢?
却不知,他的师尊,本不爱财,纯粹是想体验这种当富婆,包养男人挥金如土时的快感。
从沈青的房间出来,楚南楠立即被黏上了,谢风遥拉着她回屋,等关上门才腼腆地提出要求,“昨天太忙太乱了,师尊还没好好见过我的宝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