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谢风遥已经可以肯定,就是谢鸠。
楚南楠眼睛被蒙着,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坐在地上,鼻尖有很重的机油味,像是修理厂。
“喝点水。”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听声音是个女孩。
楚南楠没张嘴,她不可能喝他们的东西。
“你喝点水吧。”那个女孩声音弱弱的,楚南楠眼睛看不见,耳朵就听得仔细,感觉她年纪很小,可能还在上高中。
楚南楠两只手被绳子绑在前面,微微偏着头,“你们是不是想要钱,我可以给。”
女孩见她不喝,也不再坚持,窸窸窣窣走了。过了会儿,脚步声又响起,女孩往她腿上盖了个毯子。
楚南楠两根手指艰难把毯子扔到地上,坐上去。她身上穿着羽绒服还不怎么冷,就是坐在地上屁股凉。
之后一整晚都没人来找她,她就被扔这了,迷迷糊糊睡过去,夜里被冻醒,听见扳手落地的声音和摩托车发动声。
这个地方很空旷,有回声,楚南楠听见一男一女说话。
女孩问:“我怎么办。”
男的咳嗽了两声才说:“我送你回去,别跟着我了,跟着我你要倒大霉。”
女孩说她不想回去,说她已经没家了,倒霉就倒霉。男的不再说什么,之后有零碎的金属落地声,大概是在修车。
男的声音跟谢风遥有点像,但更成熟一些,楚南楠大概知道他是谁,还脑补出了这一男一女的感情线。
太冷了,楚南楠实在睡不着,蜷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几点了,附近只偶尔听见车辆行驶的声音。
车速很快,而且很少鸣笛,男的又说要走,楚南楠猜测,这个地方极有可能靠近高速,是个人迹罕至的报废修理厂。
过了好一会儿,有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楚南楠没动,竖着耳朵听,一个重一个轻,就他们俩人。
眼睛上的黑布被扯掉,楚南楠被拽着胳膊坐起来,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这里果然是个修理厂,铁皮板房后面锈掉了一大块,风呼呼往里灌,怪不得吹得那么冷。
面前这个男的就是谢鸠,他跟谢风遥长得很像,只是脸上胡子拉碴,眼眶发紫。逃亡的日子不好过,他十分憔悴,黑色短外套袖子上挂了一个大口子,还往外漏毛。
他蹲在楚南楠面前,嘴里叼着烟,抓着楚南楠的手机用她面容解了锁,“谢风遥居然还傍上了你这么漂亮的富婆。”
楚南楠嘴唇冻得有些紫,声音颤抖着:“我可以给你钱。”
“我知道。”谢鸠说:“我不难为你,我拿了钱就走。我跟你也没仇,我还去你店里买过奶茶,我只想要钱,我女朋友还给你求情呢。”
楚南楠转头看了一眼那女孩,扎个马尾,看起来挺乖的。
楚南楠说好。
谢鸠拿着楚南楠手机转账,楚南楠从始至终都很配合,从被绑到现在,一声不吭,不哭也不嚷。
她沉默了一会儿,好似才想起来,转头去看旁边那女孩,女孩对上她的视线,又默默低下头。
这个女孩好像在哪见过,楚南楠觉得很眼熟,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女孩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你想起我来啦。”
楚南楠张了张嘴,没说话,女孩说:“我是赵勇的女儿,我们上次在派出所见过。”
谢鸠转了钱,把手机塞回楚南楠兜里,偏头跟那女孩说话,“你傻啊,说这个干嘛。”
居然是她。楚南楠想起她来了,心里骂了一声“冤孽”,嘴上没说话。
上次谢风遥被捅之后,楚南楠手机跟他都是关联了一起共享位置的。这会儿谢风遥肯定已经报警了,手机开了机,马上就能定位到这里,楚南楠心里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
他们在外面说话,楚南楠听得一清二楚,谢鸠不知道把钱转给了谁,大概是能带他离开的人,他们约定了地方见面,说要加一个人,要带那女孩一起走。
楚南楠心里觉得好笑,谢家真是出情种。
不知道在他们的人生中,是否会认为这样的流亡有几分浪漫情调。可惜现实不是电影,更不是悬疑小说,没有那么多高智商罪犯,大多数人也都是懦弱且愚蠢的。
他们沉醉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认为没有比当下更糟糕的处境,以为逃离了现在以后就会更好,从而开始走上一条不归路。
也许是那女孩求情了,加之楚南楠配合,她没受什么罪,他们没再管她。
四处漏风的铁皮板房里,楚南楠倒在地上,听见摩托车的声音响起、远去。
他们走了,她被留在这里,楚南楠没敢睡觉,大大睁着眼睛,等着谢风遥来救她。
然而那对男女注定走不出这个冬日清晨。
楚南楠被谢风遥抱在怀里上了警车,她紧紧拥抱他,汲取他的体温,脸闷在他怀里。
中途车子停在高速边,楚南楠听见救护车和警车鸣笛交响。
她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谢风遥立即蒙住她眼睛,“别看。”
楚南楠还是窥见了一星半点。
他们如愿以偿做了一对亡命鸳鸯,为这萧索的冬添了一抹热烈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