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萧弋轻声叹着,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拱出脑袋来,睁眼到天明。
他已决意一早就撤。王氏是原身的亲人,却不是他的,再待下去,他只会更加过意不去。
次日早上,老宫娥春韶恪尽职守地来伺候萧弋起床洗漱时,又教萧弋好不习惯。
他婉拒了韶婶婶的好意,自个儿麻利儿地穿戴整齐,走到屋外与徐飐问了好,就又见到院子对面的灶房炊烟袅袅。
“殿下,夫人为了殿下你,正亲自下厨。”春韶哈着腰请萧弋到厅堂就座。
徐飐也浅淡地冲萧弋点头,面容虽严肃,可眼色尚算平和。
王氏出身名门望族,自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却肯为了萧弋洗手作汤羹。
这一点,也是徐飐和春韶不曾想的。
春韶帮着王氏将饭菜端上桌,盘碟和碗筷很快便摆了一整桌。
老实讲,王氏厨艺并不如何高超,这顿早膳食材虽不少,但品质也都一般,在王氏手下,就只能达成普普通通的口感。
萧弋眼睁睁瞧着自个儿碗里的饭菜摞成了小山,而王氏眉眼含笑,还在不停地给他夹菜。
他原本是个嘴刁的人,可今日,他非但一点不嫌弃,还吃得格外用心。
不因别的,只因这桌饭菜,毫无保留地诠释着母亲的味道。
萧弋受病体所限,胃口不大,百般努力,也不比平常多吃多少。
他刚想要与王氏辞行,却见王氏仍在给他添菜的手,蓦然停在了半空,脸上的笑意,也于瞬息凝固。
之后的那一刻,王氏瞧着萧弋的目光中又突生惊疑。她丢下碗筷,拿手指着萧弋,就像看着个陌生人,以低沉地声音问道:“怀宁、春韶,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氏此言一出,徐飐与春韶俱是一愣。
而就在徐飐与春韶两人对个眼神的功夫,王氏已然站起身来,眼珠子频频震颤。
“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去哪儿了?!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她遽然间就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夫人——夫人,殿下不是在这儿嘛!”春韶大惊失色地想去捂住王氏的嘴巴,却被王氏狠狠地推开。
“我的儿子!你们还我儿子!”王氏表情逐渐失控,伸出两手就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萧弋与徐飐不约而同一跃而起,眼见饭菜汤汁溅洒一地,桌上器具也都粉身碎骨。
这回不用任何人再多做解释,萧弋也已眼见为实。这王氏果然是有疯症,发起癫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
怎么会一眨眼就变成这样呢……她不发疯时,明明对他那样好的。
“夫人,你仔细看看,晏之就在你面前啊。”徐飐尝试好言好语和王氏沟通。
不奈王氏充耳不闻,一个回身,就从厅堂里靠墙的矮柜中取出条皮鞭。
她一脸狰狞地甩开皮鞭,冲着萧弋就抽来一鞭,口中又嚷道:“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儿子!”
“晏之,退后。”徐飐跨出一步拦在萧弋身前,在王氏的鞭子就要抽到面门之时,扬手将鞭子牢牢抓住。
接着徐飐又飞速拧身,借着回收皮鞭之力绕到王氏身边,点了王氏的睡穴。
王氏终于瘫软在徐飐怀里,春韶也紧跟着爬了过去。
“这……这……”老宫娥春韶泣不成声,“夫人这疯症,怎么又犯了呢!”
“多说无益,你好好照顾夫人吧。”徐飐摇着头抱起王氏,将她送回房中卧榻。
萧弋目睹一切,跟在徐飐与春韶身后,一言未发。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疯,王氏变成这样,总得有些原由。这原由,当真只是因为他这原身体弱多病、未能达到王氏望子成龙的期待这么简单吗?
王氏那几句声嘶力竭的疯言疯语,又是否隐藏着其它含义……
等到徐飐再三叮嘱好春韶,萧弋才对徐飐道,自己准备返回往生楼去了。
徐飐一脸凝重地点头道好,没再多说什么。
为掩人耳目,两人商定一前一后离开这处民宅,徐飐先行,萧弋后走。
萧弋推门而出时,不忘再次替原身对韶婶婶致以谢意,说她十年如一日地不辞劳苦看护着母亲,是他之幸。
春韶听他这样说,诚惶诚恐地又要跪下。
萧弋拦下她动作,一道心念一闪而过,于是很真诚地求问道:“韶婶婶,你能否告诉我,我尚在襁褓中时,是否发生过什么意外之事,以至母亲精神受了刺激?”
“啊?不不不,没没没,哪儿能啊,”春韶忙摆手,直给萧弋来了个否认三连,“殿下千万别多想,夫人起居有我,殿下大可放心。殿下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啊。”
萧弋若有所思地瞧瞧老人家,不再追问,裹紧大氅走入风中。
韶婶婶眼神闪躲,明显是有所隐瞒,或许她也是受人强迫,需得保守什么秘密吧。
要在燕京城办的事儿,萧弋合计着也都办得差不多了,便在又一程车马劳顿后,于雪后初晴的午后,回到了玄渊前岸。
岸边渡口处,却有个不属于往生楼的生面孔,像是正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萧弋走得近了,却又发现,这人貌似等的就是自己。
“尊驾可是无念阙的萧司非?”这人有礼有节地上前对萧弋道,“听闻无念阙近来,遇到了某些钱财上的问题,我这里刚好有笔生意,想与萧司非来做。如若成了,或许就能助萧司非度过难关。”
“哦?竟有这等好事?”萧弋笑嘻嘻地请来人到避风处详谈。
根据《天机令》文中的设定,大邺幅员辽阔,皇都燕京实已近北境,与中原腹地相距甚远,冬时冰雪霜天、春时沙尘席卷,相较北国,真正位于大邺心脏地带的几座大城,气候不要好上太多。
汉水之滨,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江夏郡,就是其中之一。
此地也正是原书正文中,沈夜查办的另一起案件的主场。
阳春二月,乍暖还寒,万里江岸山青水秀,搁置一整个冬日的黄鹤矶修缮工程,又开始动工。
与黄鹤矶隔江相望的另一座峰峦上,一辆车驾正延山路徐徐前行。
此山中有座矗立孤峰之巅的大庄园,名曰清源庄,门前悬崖峭壁、万丈天堑,仅有一吊桥与前山相连,门后则层峦叠嶂,草木葱郁。
这庄子去年方兴起,因隐于山间交通受阻,建成之日也不似有人居住,江夏本地人多不知庄园的主人是何人。也有小道传言,此乃荆州刺史王诘的私人产业,建造此地所用的资金,一概来路不明。
车驾行至前山无路处,便到了清源庄前的吊桥。
车上走下个一身裙裾翩翩的高挑少女,披着厚厚的黛色连帽狐裘,大帽子上却是圈软乎乎的奶白绒毛,直将其头脸掩起大半。
吊桥窄长,至多只容两人并肩。一道仙骨天成的清影,正立身桥上,似在远眺江川。
少女若有轻声浅叹,也向那桥上走去。
这时庄内出来个迎客的小厮,连跑带颠地陪着笑,在桥头冲清影与少女招手:“敢问尊驾可是锦衣卫的沈曦行沈大人?还有那位姑娘,可是皇朝集团的秦小姐?”
清影回眸颔首,确是沈夜本尊。
那小厮喊话间,少女也已行至沈夜身边。
“秦小姐?你?”沈大人侧视少女,纵然面上极度克制,可那个“你”字,依旧带了转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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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啾咪啾咪(づ ̄3 ̄)づ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出自苏轼《失题三道》。
原话为:“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我借用了当中两句。
希望这里我描绘出了两个美人走在雪景中的画面感哈哈哈。
“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出自《世说新语·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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