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后山的这段时间,萧弋一直饱受病痛折磨。
适才不适感突然激增,他只感觉冰川激流从四面八方涌入了体内,五脏六腑无孔不入,一时间便失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地向树下倾倒。
他不想被人看到窘态,于是微微耸了耸肩,缓慢露出上半张脸,将双眼撑开一条细缝,低低道了声“没事”。
因为下半张脸还被袍袖遮挡着,他的音色听起来闷闷的,乏力又颓唐,所以即使嘴上说着“没事”,也不过是欲盖弥彰。
“萧司非,你怎么了?”纪泱终于也赶到了萧弋身边,满目焦色地问道。
“多谢纪大人关心,陈年旧疾罢了,不碍事,纪大人不必为我多虑。”萧弋一手掩面,一手扶着老树的枝干,一摇三摆地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得有些骇人,发丝也被山风吹得凌乱舞动。
他还在咳嗽,却不忘对纪泱道:“倒是纪大人你,受伤不轻,不宜过度走动,却还是与沈大人来了这后山。看来,你我之计,已被沈大人识破了。”
纪泱黯淡垂首:“是,沈大人乃人中龙凤,我只能望其项背。萧司非你又何尝不是?刚才沈大人命我隐于暗中,我瞧着萧司非与沈大人配合无间,当即更加明白,萧司非在与我定下计策时,就早已预留后手。你与沈大人之间,确实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默契。沈大人知道你的意图,不用言明便与你方便。你三人在那密室中大打出手,也只是在我与孔承儒面前演的一场戏。”
萧弋浅淡笑笑,又悄悄往沈夜那儿瞟了瞟:“演戏虽说是演戏,但我想,沈大人那时候应也是真的生了我的气,怪我自我主张,一点没想着提前支会他,故而出手时才会那般不留情面。”
他像是自知理亏,神色中隐着点小尴尬,眨着眼对沈夜道:“沈大人,当时情况特殊、时间紧迫,是我疏忽,对不住了。”
沈夜却只冷冷侧目,一言未发。
萧弋又看了看旁边痛苦不堪地孔孟,叹惋道:“沈大人,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夫子的这只手,这辈子怕是都要废了……”
他停顿稍时,又挑了挑眉毛,音色冷寂:“不过,他这手充满罪孽,废了也好。”
“你们——你们——”孔孟像个疯子般语无伦次地吼道,“子渊,原来你的死是假的!”
萧弋与沈夜互相看一眼对方,均沉默地往远处走去,就像是已打了暗语约好,想要将时间与空间都交由纪泱。
萧弋甚至尽力抑住了咳声,成就了老树前一方难得的净土。
纪泱以目色向两人致谢,而后郑重地整理衣袍,对孔孟交手施礼:“老师授业之恩,学生没齿难忘,老师请受学生一拜。”
礼毕后,他便走到孔孟身前,将钉住孔孟手掌的匕首一瞬拔出。
孔孟霎时鲜血喷涌,捂着残手跪倒在地。
“可被老师侵犯之苦,学生亦铭心刻骨,”纪泱横展手臂,歘一下拿匕首割断袖摆,语意决绝,“今日,你我师生情义,恩断于此。”
与孔孟割袍断义后,任凭孔孟怒骂或哀嚎,纪泱全部都不再做理会。
他转而对沈夜道:“沈大人,接下来你有何安排?我定当全力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