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谢谢。”谢霖冲他笑笑。
其实他都不用过来带话,若是上面那艘船真向附近城镇征吃食的话,过会儿就会有人来的。
不过提前得到消息也好,他得准备起来了。
那散修诧异地看着他放下手头工具:“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我倒是不想献菜,可有我选择的余地吗?”谢霖有点无奈。
那散修听完,若有所思:“也是。”
这会儿火都熄了,短时间内要准备出足够分量和品质的饭菜,谢霖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好上楼去叫人。李思淼本在午睡,听说有这种事瞌睡都跑了,被谢霖捶了下脑壳:“不许想有的没的。”
李思淼讨好地笑:“我肯定不偷……就想办法讨个赏。”
李老板:“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啥!”李思淼说,“就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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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把灶热上,外头就来了人,是两个穿制式锦衣的弟子,打听到此处是镇上唯一的客栈,便直奔此处而来。
进门时,神色难掩矜贵:“酒菜都备好了么?”
李老板忙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
谢霖在后厨跟李思淼一起准备菜品。那艘船上想来人数不少,也不知道其中需要吃饭的低阶弟子有几人,但他想,既然朝周边城镇都征集了饭食,那他们店里交出去的品类数就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味道和分量。
所以他还是开了那锅卤汤,今天的营业未结束,本就有炖得酥烂的卤肉在锅里,这时候热一热,捞出来切开便好。切肉这项工作他交给了李思淼,自己则去灶上做一道名叫“白灼兰奇叶”的素菜。
兰奇叶是木扶镇附近的一种野生植物,自带清香,白灼的做法简单,又能突出植物本身的香味,吃的时候蘸一点提前酿好的酱油便可。
都是做起来很快的菜,事实证明谢霖的确很有前瞻性,因为李老板出去迎人没多久就回来了,神色复杂:“那两个人说,让咱们跟着,把菜送到船上去。动作要块。”
“那我跟思淼去。”谢霖知道李思淼想讨赏,不打算拦他,甚至帮忙创造机会。
“那你俩小心些,”李老板顿了顿,语气更复杂,“我看这些仙长……脾气不太好。”
他说得挺委婉,但谢霖猜,他大概是在人家身上受了气。
谢霖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这世道,仙人普遍看不起凡人,凡人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舔狗,谢霖真想请双方都坐下来,然后他来讲讲马克思主义。
但形势比人强,谢霖装好菜,自己也得跟在那两个人身后装孙子。
装的菜多,他们推了辆车,一路步行出城。走到镇外,那两人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抖开,默念一句诀,那符纸便飞快放大,成了条“飞毯”。两名弟子率先走上去,示意谢霖二人把装了菜的小车推上来。
李思淼年纪小,憋不住话,忍不住问:“二位仙长,为何要步行出城?”
其中一名弟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人倒是脾气好些,等了约莫半分钟才开口:“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凡人地界,若非救命,不得使用法术。”
“……这样啊,谢谢仙长解惑。”李思淼恭恭敬敬地答谢完,躲到了谢霖身后。
谢霖看了他一眼。
这小屁孩怕是被冷落,不高兴了。
符纸一路高升,越往高处,风就变得越大。
往日里具体而生机勃勃的木扶镇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小小的方块,坐落在野地中,被树林和草原包围着;而那艘悬浮在空中的船则越变越大。
谢霖看见木扶镇周遭的镇落,大大小小,如繁星散落,其中一些他去过,而另一些没有。
也许这就是“仙人”们日日看到的视角。
凡人具体的生活,在他们眼中不如一个黑点更大,也难怪事事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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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人上船的不止这两个弟子,符纸飞到船前时,谢霖看见不少排着队等候上船的“送菜人”。
因为其中有不少临近城镇的“同行”,个别谢霖在跟着李老板东奔西跑进货的时候见过,照面便相互递了个友好的眼神,算是打招呼。
没有凡人敢在此时出声。
李思淼被风吹得冷,一直往谢霖身边缩。谢霖其实不太擅长跟人肢体接触,但此时也只好无奈地半抱着他,尽量帮忙挡风。
也不知等了多久,他俩才被允许上船。
那一车菜上船就被接手的人推走了,小车上贴了保温用的符纸,倒是不怕菜凉。但人已经冻坏了,谢霖还好,李思淼上船就打了一串喷嚏,眼泪鼻涕一起流。
“平时喊你锻炼,你非不听。”谢霖掏出块手帕给他擦鼻涕,擦完也没拿回来,塞进李思淼手里,“现在知道了吧?”
李思淼满脸委屈:“……我们还不能走么?”
“不是你要讨赏的时候了?”谢霖道,“走不了,等着吧。”
所有送菜人都被留在一个房间里,也许要等那些食物被吃完才会放他们下去。
“……我不想要赏了。”小孩子不懂什么叫“阶级”,但空气中的压抑已经足以让他窒息。
谢霖笑笑没说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谢霖身上常有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或许他自己没发现,但对旁人而言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
李思淼看了他一会儿,渐渐安定下来,终于有心情观察起了周遭。
这帮凡人凑在一块儿无聊,总有相熟的能唠起来,只要不大声喧哗,门口守着的弟子倒也没兴趣管他们。
谢霖二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既能听清屋里的人聊了什么,也能听到走廊上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思淼心神松懈,便被那群大叔满嘴跑的火车说困了,眼皮耷拉下来,头一点一点的,冷不丁耳朵里飘进门口的声音。
“原来是风雨门的严修士,来这里是为了……?”
“吃了道好菜,想找人问问做法,不知道友可否通融。”
那人声线温润清朗,端的是玉树临风。
李思淼一下子清醒过来,扯了扯谢霖的袖子。
风雨门的人,又姓严,莫非是……
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