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理士听到屋里的水箱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当他回过头看去的时候,普莱尔小姐已经剪了下去。
黑尾“人鱼”的尾巴都因为剧痛僵直了一瞬,接着便猛地蜷缩起来,偶尔痉挛一下,等他捂着嘴潜入水中时,在场的人都看到有鲜红的血丝如飘散的丝带从水底升上来。
就在刚刚。
普莱尔小姐拿起了一把小巧的剪刀——就像是女人用来修剪花枝的那种剪子,这样小的剪刀在她手中,与其说是伤人的工具,倒不如说是一个别出心裁的装饰品。
接着,她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到了水箱边上,拽了一下人鱼项圈上的锁链,对方就像狗一样乖乖地靠了过来。
普莱尔小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她说:“张开嘴。”
黑尾“人鱼”的脸离她那么近,几乎能亲上她的脸。在这样的距离下,听从了她的话,她的人鱼张开了唇,白的齿,红的舌,能直接看到咽喉。
危险的利齿并没有让普莱尔小姐花容失色,她抚在黑尾“人鱼”面颊上的手指因为对方张嘴的动作,自然而然地碰触到一点对方的嘴唇。因为这样的触碰,对方生理性地吞咽了一下。
就算普莱尔小姐的手指探入他的口腔,将那“人鱼”艳红的舌头勾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多大反应。
直到普莱尔小姐拿起手里的剪子,剪下了“人鱼”舌侧的一块肉。
鲜血立刻喷溅出来,从普莱尔小姐洁白的掌心一直流淌到长毛地毯上。
人鱼因为剧痛挣开普莱尔小姐的手,捂着嘴唇在水箱底部蜷缩身体痉挛颤抖的时候,普莱尔小姐就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的一幕。
半晌,抬头看向震惊呆住的贵族少年,问:“这样你满意了吗?”
贵族少年也像被剪了舌头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普莱尔小姐已经累了,她抬手,再度将自己的手伸进水箱。在察觉到她靠近的时候,人鱼暴睁双目,人们都以为他会咬上那只伤害自己的手,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他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蜷缩在水箱底部,看着那只温暖又残酷的手指张开,那把剪了他舌头的小剪刀从她的掌心脱落,尖端弥散开他的血液,慢慢悠悠地落到水箱底部。
将凶器扔到受害者面前的普莱尔小姐只是说:“沾上血了,洗一洗。”
这样的举动,就连一开始最想要对这条黑尾“人鱼”进行制裁的贵族少年都觉得过分。简直不像是还存有人性的人类能做出的事情,有一张美丽纯洁面容的普莱尔小姐却像是呼吸一般自如地做出来了。
美丽容颜和残忍行径的对比给人以更大的震撼,让人对做出这种事的美丽恶魔无法自抑地心生畏惧。
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地就做出了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就算是受过了完整的贵族残酷教育,此前也不是没见过更过分的刑讯场景的贵族少年,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背后都爬满了森森的冷汗。
等到拿着帕巾擦着手腕上的血的普莱尔小姐好脾气地再问了他一遍相同的问题后,他才想起回答,他已经无法再去要求什么了,他只能无助茫然又惊惶地点头。
在这段时间内,普莱尔小姐的手腕已经重回白皙,她捏着那张沾血的巾帕对贵族少年礼貌地笑笑。
在贵族少年以为她又会把这条巾帕扔进水箱的时候,它被扔进了垃圾桶。
***
丘理士最后也没能如愿在普莱尔小姐房间过夜,普莱尔小姐以一种温婉中透着为难的礼貌微笑拒绝了他。
在“人鱼”舌头受创无法说话的现在,他也没有待在普莱尔小姐身边的理由了。
丘理士在为普莱尔小姐铺好床单后,半跪在她面前行礼告别。
在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丘理士再度看了一眼水箱,“人鱼”躲在黑漆漆的水底,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丘理士又看回他的主人,普莱尔小姐正捧着她此行带的小说翻页。
“还有什么事吗?”普莱尔小姐的嗓音似乎都在暖橙的烛光下镀上了一种朦胧的静谧感。
丘理士望着普莱尔小姐面上温暖的笑容,最后只能说出在宅邸时普莱尔.维努斯的侍从常说的告别语。
“愿您好眠。”
普莱尔小姐点点头,说:“你也是,丘理士。”
小说的文字在昏黄的光线下不是很容易分辨,普莱尔小姐只看了一会儿就感觉眼睛有些累,她抬起手遮住了有些酸涩的眼睛,房间里似乎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普莱尔小姐:“我的剪刀洗干净了吗?”
于是安静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有了第二个生物的动静,那么清晰可闻——他在水里摇曳身姿时水流吻上他肌肤的声音,他从水中立起上身时水珠从他身上滚落的声音,他在空气中换成肺呼吸时唇齿间吐出的换气声,还有,想要回答却只有破碎的气流和吃痛的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