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但凡给张一川少扩编俩营,张一川都不敢这么打仗。
某种程度上,农民军将领的指挥能力其实都很强,至少在李自成的认识里,他们这些义军首领,别管能不能打赢,都比官军的将领利害得多。
毕竟指挥难度不一样。
指挥一百个没受过训练的饥民,比指挥一千个训练有素的边军难得多。
就好像现在,左良玉在更大的战场上依靠旗鼓与熟练号令的军官,把三千人的包围圈指挥得如臂使指,军旗动向一变,四面八方的军官都知道中军传递给自己的命令是什么。
反观河南总兵五营,五个营的旗鼓全是摆件儿,根本传达不出除面朝方向外的任何有效军令,可能旗语和鼓声本来就是错的,即使旗语和鼓声是对的,各队的掌盘子也听不懂,命令全靠营阵之间往来奔走的小娃娃传递。
时效性上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几乎都是靠掌盘子自己的口令、战场感知来各自为战。
他们过去合兵作战,扫地王有多大本事,李自成很清楚,或许没那么厉害,但是在陕北、山西来回流窜,数次跟大明精兵悍将交手,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能把仗打成这样,明显是收到元帅府的兵甲馈赠之后,整个人飘起来了,觉得自己也能跟官军碰碰。
闯将心说:这不做梦吗?
咱这闯军五营,从头到尾在建制上就没打算跟官军硬碰硬,咱玩的伏击、诱敌,敌军多就放假消息、派兵引诱把他们分开,敌军结阵咱就走,你守秦州固若金汤我就打清水,你扼守道路我就翻山越岭绕过去,你在东边我就去西边,你以为我去西边我又回东边了。
等到兵分得不能再分了,疲得不能再疲了,他们想坐下吃饭睡觉了,咱转头杀回去了,把他们一次干死。
堂堂之阵?
咱就没练过这东西,你凭啥觉得自己弄点兵甲,就能怼平官军的营阵水平?
更何况就算要向正规化转变,打个堂堂之阵练练手,你跟谁打不行,非挑个左良玉,李自成几次见左良玉,这家伙都是捏着一两千人跟他们好几千人对打……天底下同等兵力,左良玉打谁不是乱杀?
“狮子搏兔亦要全力,兔子蹬鹰倒是连跳都懒得跳了。”
李自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头道:“翻山鹞子,救人。”
在他身旁,有个身披布面明甲的魁梧青年,拄着锻打混铁长棍,手抱着凤翅盔,浓眉大眼,闻言笑道:“不如晚点,人家投了大元帅,手底下五个营一万人马,还需要咱们救?”
这人叫高杰,诨号翻山鹞子,造反前就和李自成是好友,也是最早一同起事的人。
李自成瞥了高杰一眼,自从去年开始,他俩的关系就有点诡异,高杰好像对自己有点看法,偏偏每日三省己身,又觉得做人做事好像都没啥问题。
成日里统领军队,李自成也顾不上兄弟之间这点奇怪的小事儿,只是皱眉道:“今天多一个活下来,明天就多一个跟官军打仗,快去。”
“嘁!”
高杰嗤笑一声,挑起那根十八斤重的锻打铁棒往地上一拄,自有孩儿营里的随从少年赶快接住。
他这才翻身上马,朗声笑道:“知道了,将军就在山上等着吧,诃子跟我一同去阵里耍耍。”
“诶!”
代持铁棒的少年闻言惊喜应下,将铁棍扛在肩上,小跑着追逐策骑的高杰下山,他叫李成栋,诨号李诃子。
李自成看他们下山的模样,不禁露出轻松笑容:有这样的兄弟帮自己,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只是片刻,闯将就又重新回到领军作战的状态,对左右道:“乱世王在北边受阻,说遭遇左良玉部千余步骑,蝎子块在南边也撞上了官军,看来左良玉是想趁此时机把扫地王全灭在这……仗打得有点急了,看来是东边有变化,闯王那边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