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进挣扎不开,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喊声,脸色灰败,苦笑了几声,慢慢放弃了反抗。
“哎哟又有人被扭去告官,听说是京城来的贵人呢。”
“京城来的贵人糟蹋了人家女儿,翻脸不认人了!”
“什么了不得的贵人这般嚣张啊?”
“反正贵得不得了,哎哟不能说不能说。”
“听说是替主子选女人。”
“主子,主子是谁?”
姜进听到他们兴奋而激动打听“主子是谁”,心一下沉下去。
来到衙门前,本来围着的人群哗啦啦散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公堂上的人,也齐齐看来。
高富贵瞠目结舌,其他告状的人也呆住。
婆子放开姜进,跪下来磕了头,指着他哭喊道:“草民是城南的汤婆子,自小通了天眼,人都尊称我一声汤师婆。家中男人去得早,与女儿相依为命。
这个不要脸的负心汉,他说是从京城来,是贵的不得了的贵人,看上了草民貌美如花的女儿,要带回京城去做贵夫人啊。可怜草民一心为女儿着想,连鬼神都能看清楚,却没有看清他的狼心狗肺,相信了他骗人的话,将女儿交给了他。
谁知道他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还说他从京城一路到江南道,再到明州,糟蹋了无数的黄花大闺女,也没人敢吭声啊。
草民没见识,就是皇帝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莫非是比皇帝还要厉害?草民女儿事小,只怀疑他要造反,是敌国来的细作,故意祸害大周像草民这样的穷苦老百姓,张府尹,你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绝对不能放过坏人!”
后衙里,转运使几人听到外面的变故,面面相觑,急得蹭一下站起身,冲到帘子边偷偷往外打量。
漕司高兴得脸都涨红,深深吐出口浊气,几乎没手舞足蹈起来。
“高,高!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敢乱泼污水,就把你打成个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转运使拧起眉,走回圈椅上坐下,说道:“此人看上去气度不凡,我虽没有见过,也听说过大皇子身边的几个谋士皆厉害得很。瞧他的神色,他只怕先前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现在抓着他上堂,只是要警告他,要是他敢乱说,就把大皇子喊出来。一定要看住了,若是他拼着自己一死,也要为大皇子争得这一仗,唉,还是着了他的道。慈云堂被泼的污水,现在还没洗净,官府还是脱不了干系。”
其他几人,脸上的喜悦散去,又无力跌坐在圈椅中。
易青绷着小脸,转动僵硬的脖子往外看去,见清风站在人群中,咧着嘴朝她愉快展颜而笑。
她默默转回头,打量着姜进。他直直看着齐翁,半晌后自嘲地笑了笑,垂下头一言不发。
高坐在公堂之上的张府尹,双眼圆睁盯着姜进,使劲咽下了口水,好不容易才开口道:“堂下何人,汤婆子状告你玷污她家女儿,你可有话说?”
姜进神色从容,不疾不徐地道:“在下乃京城人士,来明州府游历。虽说读书不多,也知礼义廉耻,更从不认识什么汤婆子,也不知糟蹋她家女儿之说又从何而来。
在下先前在对面茶铺吃茶,见衙门前热闹,听到有人状告慈云堂,此等事情更是闻所未闻,正在震惊之中,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婆子带到了公堂之上。
这些都是在下的错,家里有几个闲钱,出手大方,没曾想被贼人惦记上,想趁机讹诈。照着以前,在下绝不会罢休,只是今天公堂之上,府尹所审的案子才是重中之重,汤婆子要多少银子,在下都认了。
府尹尽请放心,在下且在此守着,绝对不会跑掉,还请府尹先审慈云堂污秽之案吧。”
他眼神从高富贵几人身上淡淡扫过,高富贵悚然而惊,忙干嚎道:“张府尹,草民女儿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师婆向来装神弄鬼,谁不知道她想要趁机污蔑人,好赚笔银子。我的大妮儿啊!”
听到高富贵开始嚎丧,其他几个也跟着乱哭乱喊,公堂之上又开始嘈杂不堪。
后衙里几人脸色已经黑得似锅底,转运使神情凝重,手上捧着茶杯怔怔出神。
半晌后,他冷哼一声,然后垂下眼皮喝着自己的茶:“等着吧,还有好戏看呢。”
漕司不解,凑过去问道:“后面还有后手?”
转运使老神在在,说道:“三姑六婆最难缠,又走门串户,对谁家那点子事不是门清。她这污蔑的话说得太大,就算闹到皇上跟前去,也没人会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妙啊,真是妙!擒贼先擒王,没了他在外面坐镇指挥,没人发号施令,底下办差之人,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乱了。齐翁先前没有准备,看来也只能先打一通王八拳,把他弄到明面上来。最坏的结局,也大不了同归于尽。
齐翁敢,他却不敢,他做不了大皇子的主。咱们且看着吧。”
果然,前面公堂又一阵喧哗,几个婆子涌进来,一个马脸婆子扑上前,搂着高富贵哭天抹泪:“儿啊,我的儿啊,阿娘总算找到你了。”
高富贵彻底懵住,他使劲推开马脸婆子,气急败坏地道:“哪里来的老虔婆胡言乱语,我阿娘还好好在家呢,谁是你的儿!”
马脸婆子先前还在哭,接着脸色一变,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扬手劈头盖脸对高富贵又打又挠。
“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娘怀胎十月,吃尽苦头才将你屙出来。谁知你自小就不老实,不是这家偷东西,就去那家爬寡妇墙头。
对你严了些,你连亲娘都不认,跑去认贼作母!你还敢不认亲娘,大家都来瞧瞧,你这张脸与我这张脸,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谁敢不说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高富贵被打蒙了,马脸婆子手劲大得吓人,将他扯过去,将两人的脸朝着众人。
众人哄然大笑,说道:“还真是像,这张马脸任谁也生不出来。”
高富贵急了,他的亲娘还好好活着,怎么肯乱认马脸婆子,说道:“谁知道这个婆子从哪里冒出来,张府尹,你差人去草民家里,将周围邻里招来一问便知。草民一直在家侍奉亲娘,可是最最孝顺不过的大孝子。”
张府尹脸色一沉,抓紧时机一拍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先前你说曾去别的州府讨生活,现在又说一直在家侍奉阿娘。而且你称大妮儿是你女儿,也只因你们长得相似。
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语,你究竟是何居心,受了何人致使,如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不客气!”
高富贵呃了声,他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不由得悄悄朝姜进看去。见他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一时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