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翁说得简单,易青却没有放松警惕,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更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下学回到家中,家中难得有客人来,许久未曾见的韩氏,正坐在灶间小板凳上,边摘菜边与沈三娘说话。
易青心中一咯噔,这时候韩式也来得太巧,她上前与韩氏见礼,沈三娘笑着说道:“阿青回来啦,快过来,婶子带了新米做的年糕,我蒸了块,你拿去蘸蜜吃,饭一会就好。”
易青笑着应下,上前接过碗,沈三娘说道:“只先垫垫肚子,婶子还带了鲜鱼来,可是大牛在河里打到的。大牛马上要定亲了,婶子进城来拿打的手镯子,银楼生意好,伙计说得明天才能取,今晚就歇在我们家,正好借着婶子的光,我们能吃顿好菜饭。”
韩氏打量着易青,笑着说道:“哎,世人都羡慕读书人,这读书啊,还真是苦,你瞧阿青都瘦成了这样。我家那大牛,平时不用脑子,才长得跟牛犊一样壮。”
沈三娘说道:“大牛厉害着呢,他一身好水性,积年的老渔夫都比不过他,就凭着打渔赚来的银子,以后婶子都有享不尽的福。”
韩氏听沈三娘夸易大牛,高兴得脸笑都成了朵花,说道:“就盼着大牛娶亲以后,小夫妻俩能够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要是哪家成天闹口角,家里鸡犬不宁,这日子肯定过不好。”
她皱了皱眉,问道:“三娘可还记得易赖皮家的小张氏,当年她那一家子,家里成天打架吵闹,就没个清净的时候。易赖皮去县城败光了家产,她跟个货郎跑了,没多久货郎又嫌弃她,将银子全部裹走,留下她无依无靠,最后只得一路乞讨回到了易县。
小张氏舔着脸皮想再去找易赖皮,最后没找到,有乞丐说易赖皮曾说过要回易家村发财,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易青本来端着碗准备出去吃,听到韩氏说起易赖皮,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在灶房门边坐下,认真听着韩氏说话。
“小张氏以为易赖皮又回到了易家村,她跟着回来了一次,满村子里吵着要人。易赖皮哪回来过,村子里都没人见过他。大家见她实在可怜,给了口吃食打发走了。听大牛他阿爹说,小张氏走投无路,与几个老乞丐裹在一起做起了露水夫妻。真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张氏张氏堂姐妹俩,当年就不是什么省心之人,村子里发生点什么事,哪里都少不了她们在里面搅和,就是两根臭不可闻的搅屎棍。这些年没有她们,村子里虽也有争吵,可哪像当年那般乌烟瘴气。
昨天那小张氏又回了村子,听说是遇到了贵人,那个贵人出了银子,帮着她回来寻易赖皮。带了好些人去四明山上到处找,大牛他阿爹怕出事,也带着人跟过去耗了整整一天,最后在山崖下寻到了几根骨头,一把生锈的刀。
如今村子里传开了,那骨头只怕就是易赖皮,他回村子里想做坏事,藏在山上怕被人发现,不小心摔下山崖,被野兽啃食了。说起来大家都后怕,易赖皮心狠手辣,要是晚上睡得沉,还不得遭了他的毒手。这恶人啊,自有天收,都是活该!”
沈三娘只听着,手下不停,将韩氏带来的鱼抹上些盐,加了几片酱肉与姜丝,见锅中水已经煮开,放进去蒸,对安静坐着烧火的雪松说道:“火再加大些,蒸鱼就得大火。”
雪松应下,忙往灶里加了柴。沈三娘盖好锅盖,擦干净手,坐在韩氏对面帮着理豆荚,说道:“可不是,家里就得和和气气,成天吵闹,把福气都吵没了。小张氏如今遇了贵人,也是她的福分,可别再把福分糟蹋了。”
韩氏撇嘴,轻蔑地道:“什么贵人,贵人眼又不瞎,哪看得上她,指不定被人利用,后面还打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歪主意呢。咱们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平头百姓,没得去管她,任由她去折腾吧,总有天她会把自己折腾没了。”
沈三娘拿起理好的豆荚,问易青道:“阿青可吃完啦,吃完把碗拿出来我一并洗了,年糕干了黏在碗上可不好洗。”
韩氏手脚麻利收拾好掉在地上的豆荚须,站起来说道:“阿青把碗给我,我去帮你阿娘打水。”
沈三娘忙说道:“婶子你歇着吧,哪能让你忙个不停。”
韩氏爽朗大笑,“这人干惯了活,一天不动就浑身不得劲。等我当了婆婆,灶间的事情有媳妇儿搭把手,就能松快许多。这阿青以后娶了媳妇儿啊,你也能做老封君,只管等着儿子媳妇儿孝顺你。”
易青嘴角抽了抽,只傻笑不搭话。韩氏从她手上拿过碗,与沈三娘走到井边,提起桶扔到井中,打了半桶水提上来倒进盆里,手脚麻利洗菜洗碗。
她看了眼易青,悄悄凑到沈三娘耳边,笑嘻嘻地道:“照说阿青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有在帮她相看人家?”
沈三娘说道:“没呢,阿青马上要考试,如果这次侥幸考中,马上要进京去考春闱,读书要紧,万万不能让她分心。”
韩氏说道:“也是,考取功名之后,以后也好娶个官家小娘子。村子里姓李的那些人,好几家人都想着把女儿说给阿青呢,见着你我关系好,托到我这里来,都被我回绝了。阿青可不是村子里那些莽汉,哪能看得上她们。”
沈三娘微笑着道:“婶子可别这么说,我与阿青也是易家村里出来的泥腿子,哪敢看不起谁。以后劳烦婶子给乡亲们多说几句,省得他们误会,只不过多读了几天书,眼睛就长到了天上去。”
韩氏犹疑一阵,朝灶房门边望去,见没人之后,低声说道:“那个雪松,我瞧着长得可水灵了,你可是给阿青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