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好都很好,完全不用改。不过,你阿娘既然不知道我尺寸,上门来见一见不就得了?莫非你阿娘丑得见不了人?你也不丑啊,跟我一样玉树临风,还是你阿娘腿脚不便?”
易青无语至极,眨了眨眼,说道:“阿娘一切都好得很,只阿娘是寡妇,又是妇道人家,怕先生忌讳,所以不敢贸然上门。”
唐江洲一蹦三尺高,厉声道:“呸!老子岂是那等凡夫俗子,寡妇怎么了,女人成了寡妇,都是臭男人的错,谁叫臭男人要那么早死?妇道人家,没有妇道人家,男道人家都从哪里来,从牛屁股里面钻出来?
男人真是蠢货多得很,又没良心,连自己从哪里来都忘了。你看朝堂之上,蠢货不都是男人?朝代更迭灭亡,都是由男人一手造成,你说男人蠢不蠢?当然女人中也有蠢货,好比萧老龟孙子娶的那个祸害精,两人是蠢蠢联手,正好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青听他还不忘顺便骂一句萧长道,忍笑着问道:“先生,你究竟与萧老太爷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气。”
唐江洲脸色难得有些不自在,瞪她一眼,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少打探我的私事。不过啊,要是你看不起女人,我现在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反正你有眼无珠,长着也是白长。”
易青深吸一口气,仰着头使劲眨着眼,把眼里的泪眨了回去。她没想到过,有男人会对她说,不许看不起女人这句话。
她要走的路,注定艰辛,但也不是那么孤单。至少,大周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视女人为无物。
前路漫漫,总有一线光。
唐江洲伸长脖子,凑上前仔细打量着她:“怎么,哭啦?这么点事就哭啦?你今天水喝太多了?”
易青吸了吸鼻子,笑着道:“没有,我只是很开心能听到先生说这些话。”
唐江洲挠挠头,翻了个白眼,说道:“又哭又笑,真是。算了,我也懒得理会你。走,我带你去京城最繁华最大的海货铺子白丁堂见见世面。
白丁堂是来自明州府的丁仁所开,不过许多人都知道,丁仁常年出海在外,其实铺子都是丁大娘子在管着,她才是背后的大掌柜。”
易青惊讶地答:“你说是明州府的丁家?我听过丁家,丁仁是丁氏的当家人,他有三个儿子,最小的一个在明山书院读书,老大在明州府管着丁家生意,老二在京城打理生意。丁仁不让丁二郎管事,反而让了丁大娘子管事?”
唐江洲撇嘴,说道:“谁有本事谁管事,丁二给丁大娘子提鞋都不配。京城藏龙卧虎,一口唾沫星子能砸到一地的权贵,白丁堂能做到京城首屈一指,全是丁大娘子的功劳。
所以嘛,你不要看不起女人。嘿嘿,丁大娘子还未成亲,要是你能娶到她,比你中状元还要走运。不过,我瞧着丁大娘子不会嫁人,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你也只能算一般人,还是歇了这份心吧。”
易青当没听见唐江洲的嘲讽,对丁大娘子好奇得很,催促道:“先生,你快吃羊肉啊,边吃边看我与萧山的策论。”
唐江洲手捧着羊肉,起身说道:“走,去白丁堂,那里有好酒,带着羊肉去正好。策论我只扫一眼便看完了,可以边走边骂你,什么功夫都不耽误。”
易青主动捧着羊肉,与唐江洲一起出了门。大憨在廊下蹲着,见他们出来,抹了抹嘴上的油,不远不近跟在了身后。
白丁堂在京城最热闹的朱雀街上,易青跟在唐江洲后面,他一边熟练地在小巷里绕来绕去,一边手舞足蹈教训她。
“这次你算是勉强有一丝丝进步,不过仍旧生涩得很,就跟寡妇再嫁一样,熟练是熟练,还是放不开手脚。这句话不应放在此处,往后面挪动几句,是不是会更为顺畅?”
“啧啧啧,萧小龟孙子的,还不如你呢。他只一味追求大气,失之委婉。就跟那莽夫一样,只晓得横冲直撞。”
唐建洲看了看身上的衣衫,长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说道:“算了算了,老子就当日行一善,你叫他跟着你来吧。”
易青喜道:“是!多谢先生。”
唐江洲斜着她,问道:“你就跟他这么要好?”
易青笑了笑,说道:“我是乡下穷小子,与阿娘在乡下经常被人欺负,连村子里的乡亲都看不起我们。后来到了明山书院,很多同学也一样。
我也不在意,被人看不起很是正常,凭什么人家要高看你呢。萧山却从没有嫌弃过,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萧山待人真诚,人也正直善良,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人生得一知己已足矣。”
唐江洲沉默了一阵,说道:“没出息,你得学着我,要知交遍天下。”
易青小声地道:“吹牛。”
唐江洲耳朵灵得很,扬着手里的纸要揍她,易青笑着躲开,他悻悻地道:“主要是蠢货太多,不然我肯定知交遍天下。”
易青忙点头附和,“是是是,先生吹得都是。”
唐江洲叉着腰,指着前面的院门说道:“这里就是白丁堂的后门,若不是已经到了,我今天一定要揍你!”
易青打量着小巷周围,四周安静,除了他们无人走动。
此刻不起眼的院门紧闭着,她上前拍了拍门,不一会门开了条缝,里面的人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易青。
他看到后面的唐江洲,忙拉开了门,笑着恭恭敬敬地道:“原来是唐先生来了,唐先生请进,大娘子今天正好在盘账,还请先生进来吃茶等一等。”
守门的伙计满脸笑容,引着他们去到屋子里等着,送上茶水点心,恭敬地退了出去。
易青悄然打量,屋子里摆放着半旧的塌几桌椅,看上去并不名贵,却收拾得整洁异常。屋内温暖如春,弥漫着极淡的香气,令人心情舒畅又放松。
才端起茶杯,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人还未到,柔婉至极的声音先到:“去给唐先生拿坛梨花酿来,好嚷先生配着张老羊家中的羊肉。”
易青放下茶杯,门前帘子掀起,一个年约二十岁出头,比易青还要矮上一些,长得柔柔弱弱,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的女子走了进来。
易青瞪大了眼,除了惊讶以外,还骄傲得很。
这么个娇弱的小娘子,居然能掌管那么大的生意,她们女人,真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