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没想到,路如憋了半天,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端茶倒水,送个糕点当然没有什么,只是……这个路如姑姑都已经到了门口,干嘛不进去呢?
宫女将托盘从路如的手中接过,径直朝屋内走去。
而路如则留在门口,趁着这个时间,继续贪婪的顺着门缝,向里面看去。
她手指紧紧地纠在一起,骨节都已经因为用力过大而泛白。
看一眼,再看一眼……
路如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从昼兰关到了凤城,又从凤城走到了这里。
可偏偏是最后的那一步,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她的勇气好像已经全部耗尽,如今就连从门缝中看那个少年,都要屏住呼吸。
云遥,云遥……
路如一遍遍在心中重复这两个字,接着竟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
已经到了这里,不去看一眼,真的甘心吗?
就在那个送糕点的宫女出门的那一刻,路如终于忍不住飞快用衣袖擦干眼泪,低头向房间内走去。
“奇怪……”看着路如的背影,守在外面的两个宫女不禁面面相觑。
*
桂锦宫的另外一边。
一个身着雾蓝色长衫的太监,低头向坐在榻前的少年仔细汇报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
这个小太监从到桂锦宫起,就开始在裴如昼那边当值。不过裴如昼身边的人对他印象并不深,只记得这个太监话不多,个性腼腆。
可现在,这个裴如昼身边的小太监不但跑到了戚白里这,更是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没有一点腼腆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卫国口音。
“……裴大公子还说,蟪蛄不知春秋。在神仙面前,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刚才还在低头喝茶的戚白里,忽然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去。
“他原话就是这样?”
“是的,殿下。”
“嗯……”戚白里看着茶盏中上下沉浮的茉莉,心忽然乱了。
傻,不值。
这两个词,首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可下一瞬,戚白里忽然摇了摇头,将这两个字从心中扔了出去。
若是不这么做……裴如昼就不是裴如昼了。
戚白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裴如昼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人总是会被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吸引。
从好奇、探究到试着去理解,甚至……就像是夜里见了火的飞蛾,情难自已的靠近。
更何况除了这些外,裴如昼还是那个唯一向泥沼中的他,伸出手的人。
这个带着卫国口音的小太监,将方才裴如昼那边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戚白里手中的半盏茶,也在这个时候喝光了。
他放下手中茶盏,轻轻点了点头。
停顿几刻后,戚白里忽然眯了眯眼睛,眸中透出几分危险的神色。
他问:“人抓住了吗?”
太监赶紧回答:“抓住了,按照您的吩咐,直接带到了凤城的院子里。”
“嗯,那就好。”戚白里的手指,轻轻在案上点了两下。
紧接着,刚才还在说话的太监立刻低头,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他的脚步极轻,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一看就是个习武颇久的人。
……
桂锦宫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向凤城方向疾驰。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驾车的人忽然换成了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而要是裴如昼在,一定能认出——马车里面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就是那天营地里的太医!
过了好一会,躺在地上的他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看到周围这群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黑衣人,太医不由深吸一口气,立刻瞪大了眼睛怒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劝你们——”
“闭嘴!”
说话间,马车里的另外一个人就将随身佩戴的长刀拔了出来。
刹那间寒光闪过,太医总算是闭上了嘴。
而或许是嫌他烦,黑衣人直接点上了太医的睡穴。
黑夜里,马车仍在疾驰。
时间不早,同在桂锦宫的孟侍郎本该休息,但今晚他却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
到了半夜,孟侍郎终于坐了起来。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摞信,看了两眼后终于将它们拿到灯边烧了个干净。
“怎么给他跑了……”孟侍郎咬了咬牙。
尽管上次山林里的事情,他已经用编好的说辞瞒过了众人,但孟侍郎依旧不放心。
这次来桂锦宫,孟侍郎身边压根没带几个人,斩草除根的计划,也一再推迟。可没想到,正当孟侍郎准备好了想动手。那个认识他许多年,为他做过不少事的太医,竟然提前跑了。
孟侍郎咬了咬牙,强行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来。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