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嫽听见一声极低的闷哼。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看见容渊死死捂着那个侍卫的嘴,无声无息地把他拖进窄道里,干净利落地了结了他。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其他的侍卫正忙着在别处翻找,并未有人发现此处的异样。
苏嫽心惊胆战,屏息静听了好一会儿,心口的石头才算是暂且落了地。
过了好半晌,苏嫽听见侍卫统领战战兢兢地向楚安帝回话:“启禀陛下,属下已经带人将这间屋子搜了数遍,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楚安帝转过身,看向被押着的王顺福。他慢悠悠地转动手上的扳指,沉声问:“遗诏到底在哪儿?”
王顺福笑了:“如今陛下已经是这万顷江山的主人了,又何必在意那一道遗诏呢?”
他用余光瞥向案几上的那只酒壶,看见它的壶口转了方向。他眸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欣喜——
苏嫽一定来过这里。
都说相府嫡小姐冰雪聪明,伶俐活泼,果然是一点就透。他那般隐晦的暗示,她竟也听懂了,而且还发现了他事先布下的机关。
想来,她应该已经拿到那道遗诏了。
王顺福悄悄松了口气,可很快心又提了起来。从苏嫽离开明春殿,到楚安帝带人来这里搜查,中间只隔了两刻钟的功夫。
这样短的时间,足够她找到遗诏并离开此处吗?
王顺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苏嫽现在,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
“少跟朕废话。你若肯交出那道遗诏,朕或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你若不肯……那就别怪朕,不念旧情了。”楚安帝步步紧逼,旁边的几个侍卫甚至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王顺福望着他那双布满阴鸷的眼睛,唇角浮起凄凉的笑。楚安帝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事已至此,楚安帝根本不可能再留他性命。
思及此处,他反而没了顾忌,放声大笑起来:“奴才一生效忠先帝,早该随先帝一同去了。奴才只是替先帝觉得不值……先帝仁慈宽和,乃一世明君,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这皇位已经是你的了,你却还要苦苦相逼,残害手足,弑杀亲弟!容王殿下一直敬你是兄长,根本不曾动过争夺皇位的念头。为此,他心甘情愿去戍守边关,一去就是十几年。而你,你满心满眼都是那张龙椅,又何曾顾及过一丁点的兄弟之情?”
楚安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乎吐出一口血来:“你……你竟敢这般对朕说话!”
“怎么?陛下既做得出来,难道还怕别人说么?”王顺福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却丝毫未弱,“陛下做过的事,奴才可一桩桩一件件都记着呢。您不仅弑杀亲弟,连自己的枕边人也要算计……可怜玉贵妃刚刚诞下公主,本是满心欢喜之时,却不知您早已给她下了药。只因为她是李家的女儿……她生下的只是个公主啊!您当年登基为帝,倚仗了多少李家的权势,如今坐稳了帝位,便要过河拆桥……”
“你放肆!”楚安帝大怒,额上青筋暴起,“你再敢胡言乱语,朕现在就杀了你!”
王顺福毫不畏怯地抬起头,“陛下急什么?奴才还没说完呢。奴才至今都想不明白,丞相夫人……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您竟要置她于死地?”
苏嫽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捂住嘴巴。
娘亲的死……怎么会和楚安帝有关?
楚安帝听他提起此事,反而慢慢平静下来,甚至笑了两声:“你是说李檀珠吗?她倒也算得上是个妙人儿。若她不嫁给苏行山,朕也没想过要杀她。”
他慢条斯理地把玉扳指转回原处,徐徐道:“当年李家答应扶持朕登基,提出的条件便是要让朕纳李家的女儿入宫为妃,做仅次于唐家女的贵妃,赐予无上尊荣。李家有两女,那年重阳秋宴,李老将军让朕在他的两个女儿中选一个。其实朕本来是更中意檀珠的……”
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苏家在朝堂上本就权势颇盛,若再与李家联姻,这一文一武,若动了反心,朕如何收拾得了?”
王顺福嗤笑道:“陛下恐怕不只是为了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