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惊愕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
她本是苏行山续弦纳入府中的,身份地位皆不及已故的李氏。再加上她入府数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空有个当家主母的名头,若真论起地位来,只怕连赵姨娘都不如。
只是苏嫽不计较这些,反而对她处处恭谨,敬重有加,日子久了,郑氏竟有些忘了身份,在她眼皮子底下摆起当家主母的架势来了。
苏嫽乃相府嫡女,苏行山的掌上明珠,郑氏这样的身份,苏嫽肯依着规矩唤她一声母亲已是极大的尊敬,她又如何敢惹苏嫽不快?
“瞧你说的,我不过是让他帮着干些活儿,哪里与他过不去了。”郑氏挤出一个极勉强的笑来,又悻悻地往库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他那双眼睛不详,就别到外头走动了,免得叫人看见了又要议论。”
苏嫽没接话,只平静地朝她行了一礼:“母亲快些回去歇着吧。阿渊的事,就不必母亲忧心了。”
这还是苏嫽第一次对郑氏这般强硬地说话,郑氏的脸涨的通红,似乎是有些下不来台,又站了片刻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郑氏前脚刚走,苏嫽便急忙吩咐月枝道:“你快去库房把阿渊叫回来。”
“是。”
月枝应了声,刚要跑出门去,远远地就看见容渊抱着一叠比他都高的华锦,跟在那些小厮后头走了过来。
苏嫽也瞧见了,连忙提裙跑下石阶拦在容渊前头,“快放下,这样重的东西,让他们搬就是了。”
容渊的身子瘦弱,那叠华锦简直要将他淹了进去,苏嫽看的一阵心疼,急忙吩咐旁边的小厮把容渊手里的华锦匀了过去。她抽出帕子替容渊擦拭着额上的汗珠,温声道:“大夫人就是这样的性子,日后她若再为难你,你别理她就是。你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好不好?”
那帕子的质地极为柔软,裹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钻进容渊的鼻子。他默然地站着,想开口告诉苏嫽,他并不是因为惧怕大夫人才去搬华锦的。
他只是听不得郑氏说他没爹没娘,所以才跑了出去。左右搬些华锦也不是什么累活儿,他依着她的话做了就是,省的她再聒噪。
容渊慢慢抬起头,撞上苏嫽那对漂亮的、灵动的眼睛,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正专注地看着他,满眼皆是心疼。
那样温柔的、怜爱的目光,容渊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