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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黑夜晚,大雨瓢泼的黄泥路上,忽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披着雨衣打着雨伞的修长身影走在前面,紧紧跟在身后的还有另一道身影。男人只穿蓑衣,高壮魁梧的身体在雨夜里挡住了大半风雨。
时玉踩着满地湿滑的黄泥,寸步难行。
他烦的不行,余光瞥到身后一眼不发的男人,心气更是不顺,直接扭头冷道:“你跟着我干吗?”
陈政被他看的停下步子,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好心肠,好像怕这大雨能把时玉怎么着了一样,非要跟着时玉一块回小院,要不是知道自己今晚是来找男人麻烦的,时玉还以为自己是来给陈政送锦旗的。
男人被他不客气的问了也不生气,老实巴交的回答他:“我一会儿就走。”
懒得和他掰扯这些,时玉抿着唇,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农村的土路平日里便是坑坑洼洼,下了雨以后土坑里蓄满了雨水,一脚下去便是“噼啪”一声,不借助点外力很容易滑倒。
好不容易走到了快要到小院的田埂路上,田埂地里的庄稼在这暗沉沉的天色下几乎快化作虚影,消失在这片瓢泼雨势中。
湍急的水流从田埂里漫出,水势又急又大,偌大的稻田一眼看去更像一小片黑漆漆的湖泊,在这寂静的只有雨声的夜里格外诡异。
时玉莫名有些不安,快步就要走过这条小路回家。
才走没两步,身后一路都没动静的男人忽然抬手拦住了他。
“不能回去,”风雨大作,田埂地里漫出了更多湍急的泥水,重重冲刷着两人的脚踝,时玉被男人大力揽到身边,看见了陈政脸色难看凝重的神情,“要涨水了。”
“……涨水?”
“嗯,”陈政声音有些沉,他没有解释,而是转身蹲了下来,结实有力的背上粗布黑褂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小少爷,咱们快走。”
“轰——”
天边又是骤然一声闷响。
耀眼的闪电陡然照亮了天地,时玉看见了稻田里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黑色泥水。
没有再废话,他心跳的急促,迅速往男人背上一趴。
那一瞬间陈政紧绷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良久粗糙宽大的手掌才揽上他的腿弯。
他笨手笨脚的,力道更是大的惊人,指尖上的厚茧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裤子搓的时玉肤肉阵阵发疼,难受的“嘶”了一声,青年细长的眉眼蹙着,反手打了下男人硬的胳人的后背。
“你能不能轻点?”
雨幕下,黑皮男人被他打得脚步一顿。
那双灼热的仿佛嵌在青年腿弯的大掌这才放松了些,小心翼翼的像在对待一触即碎的瓷器。
被他背着,感受到他沉稳迅速地脚步,时玉稍稍放下了心,又回头看了眼被黑暗笼罩的田埂。
高高垒起的田埂边缘被一阵又一阵湍急的泥水侵蚀,几处黄泥垒成的小台子更是直接被雨水大力的冲向密林深处。
天边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大雨仿若开了闸的大坝,丝毫不见停歇之势。
心头倏然一寒,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摸黑过了这田埂,还有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心脏跳的扑通扑通,他下意识抱紧了身下人的脖子。
闷不吭声朝家赶的男人缓了下,宽厚的大手笨拙地拍拍手下细的好像一掐就断的腿弯,低声道:“……马上就到了。”
不知道在安慰谁,声音里还有些不甚熟练地哄。
……
一路紧赶慢赶很快两人便回了陈政那简陋的小屋。
单身汉的院子一点也不讲究,柴火堆在角落,厨房外缠了条细绳,晴天用来晒衣服,雨天就收起来,绳子还能拿来挂点其他的东西。
整间小院只有两个瓦房,除了厨房就是堂屋。
堂屋不大,用竹帘隔开睡觉的偏房和吃饭的小厅,面积狭窄,但因为东西少又整理的利索,看起来也算顺眼。
两人才推开大门,堂屋里无精打采趴着的大白便支起耳朵,看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一块进来后,登时高兴的“汪”了一声,冲进雨幕绕着两人团团转。
“大白,”时玉蔫蔫的打着伞,一路上又后怕又累,精致的小脸趴在男人背上,冰冰凉凉的,低着嗓子道:“咱们回不了家了。”
黑黄狼犬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抚的舔了舔他垂下来的手。
进了堂屋,昏黄油灯明明灭灭,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陈政先进偏房里找出一床毛毯,把毛毯铺到客厅用干净茅草堆成的坐垫上后,这才轻手轻脚的把时玉抱了上去。
时玉恹恹的垂着眼,整个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摸一下胳膊更是凉的惊人。
陈政脸色一变,又从偏房抱了一团棉被过来,将时玉牢牢地包好,只露出一个漂亮苍白的小脸后才道:“我去给你烧热水,擦擦身子。”
时玉累的连动都不想动,这一晚上运动量太大了,根本不是他这具有病的身子可以撑得住的。
系统虽然给他开了护盾,但那雨水冰冷的打在身上,带起的凉意还是窜到了身体各处。
“……好。”他没什么力气的道。
陈政皱着眉蹲在他身前,粗粝的大手拂开黏在他脸上的湿发,时玉抿唇躲了躲,脸上柔软细腻的皮肉被摸得生疼,不耐烦的撩起眼皮瞪他:“烦不烦,快去烧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刻男人的眼神似乎深了深,不等他再说点什么,男人便老实忠顺的起了身,应了声顶着大雨跑向厨房,厨房的油灯缓缓亮起,很快便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烧水的时间过得很快。
时玉窝在暖和的被褥里,身后是男人给他垫背用的枕头,昏昏欲睡。
昏黄灯光随着吹进来的凉风簌簌颤抖。
大白围在他身边,用腹部挨着他的腰侧,似乎在给他暖热身体。
青年漂亮雪白的小脸因为暖和晕上了些红,乖乖巧巧的坐在一团印着红绿大花的棉被里,依旧好看的像是年画里唇红齿白的小仙人。
混沌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蒸腾而来的热意。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了油灯下皱着眉,一边往瓷盆里倒热水一边感受温度的黑皮男人。
男人上身的衣服已经脱了,光着膀子站在灯光下,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又高又壮,粗粝的大掌搅着瓷盆里刚倒的热水,像是感觉不到热,试着往里面倒了点凉水。
时玉困顿的耷拉着眼皮,没两下勾着薄粉的凤眸便又闭上。
再被惊醒是因为脸上传来了柔软舒服的触感。
热腾腾的,驱散了身上大片寒冷。
他睁开眼,湿淋淋的长睫被水汽濡湿,垂在眼睑下,一双凤眸茫然可怜,眼尾湿粉粉的,像哭过一样。
面前压下来一片阴影,耳边是淅沥的水声。
正拧着毛巾的男人眼神认真,大手贴着毛巾,小心地抬起他的头,又给他擦了遍脸。
时玉满足的眯着眼,余光瞥到男人大手上的毛巾,涣散的眼神陡然一凝,颤着嗓子道:“等等,你这个毛巾……”
陈政正吭哧吭哧的兑水,闻言想也没想道:“是擦脸用的。”
晴天霹雳兜头而下。
时玉气的浑身发抖,“你给我用你擦脸的毛巾?”
听出了他嗓子里的颤意,陈政回头,又老实又疑惑:“嗯。”
想到傍晚给自己擦脚的那条擦脸毛巾,时玉现在觉得自己满脸都是jio味。
他眼眶都气红了,恨不得狠狠给陈政一下:“……你拿给我擦脚的毛巾又给我擦脸?!”
“嗯?”陈政一脸困惑,看着他很快浮上一层怒气、越发水光潋滟的凤眸后才堪堪想起来傍晚的事,他顿时拿起毛巾仓促解释:“不是,这个是过年那会儿买年货别人送的。不是刚才用的那条。”
“你骗鬼呢!”时玉气道:“你这毛巾一看就用过!”
陈政沉默一瞬,又用那副老实巴交的眼神看着他:“……我就用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