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给我用和你一样的毛巾……!”时玉看着男人那张糙脸,觉得自己的脸都疼了起来:“不许给我擦了!”
陈政十分顺他的意,把毛巾往盆里一放,浸了水后拧成半干,“那你用它擦擦身子,水凉了告诉我,我再来加。”
“行,”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这张怎么看怎么老实的脸,时玉不耐烦道:“你赶快给我走。”
陈政起身,进了堂屋旁的偏房。
偏房和堂屋之间只有一道安了跟没安似得竹帘。
时玉气急:“——谁让你去那了!你给我去厨房!”
竹帘一响,陈政又走了出来,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离开了堂屋,走之前还把堂屋的门关上了,在门口闷声道:“天冷,不要洗太久。”
懒得搭理他,他一走时玉便掀开被子,踩着男人刚给他找来的拖鞋,一边脱衣服一边试水温。
水温有些烫,陈政皮糙肉厚的感觉这个温度正好,时玉只轻轻一碰就被烫的红了些指尖。
不过擦身上的话这个温度也舒服。
没有浪费时间,他匆匆给自己擦了一遍身体,正想找睡衣忽然发现,陈政居然只给他拿了拖鞋,其他一概没有。
时玉:“……”
他面上青红一片,站在油灯下思考了两秒人生,想了想陈政的粗布麻衣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穿,这才光着身子坐进尚有余温的被窝。
穿着衣服的时候没感觉,直到这会儿真的静下来了,时玉才闻到被子上有一股太阳暴晒过的味道,以及不甚明显的男人气味。
他坐在这里,就像坐在男人怀里一样,格外别扭。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是陈政在问他洗没洗好,他答道:“好了。”
门被推开。
陈政顶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视线落到青年身侧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顿了下,又看向被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时玉,低声道:“我这有几件干净衣裳,小少爷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时玉捏着鼻子,有衣服总比光着好:“快给我拿来。”
偏房内响起几声声响。
不一会儿,陈政便拿着一件看起来崭新又柔软的长褂出来。
白色长褂散发着皂片的清香,干干净净的,大致一眼看去长到时玉大腿。
男人比他高了太多。
时玉没说话,拿过衣服在被窝里穿上,这才觉得身上自在了些。
有些东西能借,有些东西就算借了他也穿不上。
烦了一会儿,他看着陈政收拾着地面,勤勤恳恳的拧毛巾、扫水、把他的衣服放进洗脸盆端出去,他忙的厉害,走前走后,时玉和大白便安安静静的窝在一处,一人一狗在这无声地催眠下,眼皮一点一点合上。
昏黄的灯光、温暖的被窝、门外吵闹的风声雨声,隔着堂屋一道并不算厚重的大门,一切似乎都变得柔软下来。
身体陡然悬空。
时玉惺忪的睁开睡眼,茫然地被男人抱在宽大炙热的怀里。
“去床上睡。”
昏沉的偏房没有开灯,黑蒙蒙的。
他被抱进另一床棉被,棉被里有刚灌好的热水袋,烘的暖和,只穿着单薄长衫睡在里面舒服又惬意,自在的翻了个身,青年宽大长衫下裸露出的肩背纤薄透白,黑发散落在柔软修长的脖颈,侧躺露出的腰线细窄柔软。
黑暗中,一双宽厚粗大的大掌隔着被子轻轻碰了上去,似在比划,发现这细瘦的腰自己两只手便能紧紧箍住。
高壮沉默的男人呼吸微微凌乱,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正沉得青年,许久才悄然起身,离开了屋子。
……
这一夜风雨不停。
村子里除了尚不知事的孩子,没人睡得安稳。
时玉一觉睡醒时天才蒙蒙亮,清透的天边翻滚着灰暗的乌云,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将整个清水村笼罩在一层黑暗中。
九点多的天却暗的像傍晚,灰沉的光线下依旧看不清远方的景色。
他从铺着厚厚被褥的床上直起身,黑发凌乱,睡眼朦胧,裹着被子看向窗外,细腻雪白的小脸上还有尚未消退的红霞。
宽大的床铺另一边还有一床被子,此时叠的整整齐齐。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男人在院子里抢救柴火,遮雨棚挡下了大部分雨水,柴火被塑料布盖着,这一晚上除了外面的湿了,里面的还算完好无损。
厨房的烟囱飘着白烟,不知道在煮什么。
一个格外普通的早上,如果实木大门没有被敲响,外面没有传来莫锦熟悉的声音的话。
“——陈大哥!陈大哥你在家吗?”
抱着柴火冲进厨房的陈政扯扯衣服,被雨水沾湿的衣服黏在身上,他没什么表情,却下意识的朝偏房的窗户看来。
正对上一张刚睡醒、漂亮又干净的小脸,青年被子没有裹严实,宽大的白布衣快要滑下肩头,肤肉雪白盈盈,趴在窗户后面放空自己的看着雨幕,慢吞吞打了个哈欠,嘴唇嫣红,模样秀致,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雨幕发呆。
像一只被他锁在家里、只能被他看见的金丝雀。
陈政站在厨房门口,眸色一片黑沉,好半天才滚动着喉结,哑声应道:“……在家,怎么了?”
他去开了门,只开了一条小缝。
打算进来的莫锦被他堵得动弹不得,不开心的抿着嘴道:“河水涨了,村长昨天连夜让各家这半个月都不要出门了,我想着你不知道,来告诉你一声。”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很平静,结实精瘦的身体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吸引力,光是看着便让人面红耳赤,莫锦耳廓不由自主的红了,朝一边看去,没话找话:“你咋知道的……”
“村子每几年就要涨水,”简略的解释了一遍,陈政低头看着还是没有要走架势的莫锦,眼里流露出一分急躁,“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吭吭哧哧说完这句话,眼看男人就要把门关上,莫锦一愣,连忙拦住门,对上男人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眼神后,嗫嚅着说:“那个,陈大哥你吃的够不够,我那里有点东西,从城里带来的零食啥的,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点。”
正准备把门关上的陈政动作一顿:“城里的零食?”
“哎,对,”感觉有戏,莫锦激动地声音都大了:“什么巧克力、曲奇饼干,哦,还有麦ru精、牛轧糖我这次回城买了好多过来,你要是想要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声音浑厚的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在考虑些什么,低声道:“我拿钱跟你买。”
……
时玉正趴在窗台上悠闲赏雨,顺便旁观主角攻受的进展。
忽然便见陈政顶着雨回了厨房,出来时身上穿了斗笠背着竹筐,匆匆跑到窗户前对他说了句马上回来,便头也不回的跟着门外的莫锦走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半个小时后,男人便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了。
这次他没有回厨房,而是直接进了堂屋,堂屋内有窸窸窣窣的抖水声,接着提着竹筐的男人便踏进偏房,将满满当当的竹筐砰的一声撂到地上,惊得时玉瞪着他:“干嘛呢?”
陈政掀开竹筐盖子,黯淡的天光顺着窗户洒进。
铺在竹筐最上层的几个塑料包装的东西发出熟悉的响声,时玉不由趴在床边,捏起包装成小袋的东西看了看。
“……巧克力?”
他一愣,转手又掏出了小袋子:“饼干?”
在从竹筐里翻找两下,他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零食,好久没尝过这些东西,他眼睛不由得亮了亮:“你从那买的?”
陈政沉默地盯着他,眼里似乎也有笑意,蹲下身从竹筐里翻找出两个用塑料袋抱着的袋子,里面是几条毛巾和一身衣服。
“从莫锦那买的。”
一整框的东西,尤其这巧克力上写的还是德文,算下来肯定不便宜。
时玉放下手中的零食袋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陈政没事给他买这些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