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言,想她?
交往时连喜欢都吝啬表达的人,分手后特地跑来说想她???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热风迎面袭来,程诺被吹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楼下“深情脉脉”望着她的林亦言,空白的大脑慢慢找回了一丝理智,如梦初醒。
上面还剩下最后一条裤子,她也不打算收了,丢下晾衣杆,抱紧怀里的衣服转身往里跑。
陈冉看到她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狐疑道:“你刚刚叫什么呢?”
程诺精神有些恍惚,看了她一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她在下面。”
“……谁?”
“林亦言。”
烂成一滩泥趴在桌上玩手机的陈冉蹭地跳起来,程诺只觉得眼前一晃,眨眼的工夫,陈冉已经冲到阳台。
陈冉拨开悬挂在头顶的长长的裤腿,伸长脖子往下看,果然看到林亦言身姿笔挺地站在正下方,下巴呈45度角仰望过来,冷艳的面孔在灯下白得透明,幽深的眼眸在与陈冉目光对上时微不可查地变了颜色。
这人怎么还有脸来?!
想到程诺之前受的那些欺骗和委屈,陈冉心里憋着的火气腾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她撸了撸不存在的袖子,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晾衣杆,对准底下的林亦言就想不管不顾地扔下去。
可就在松手之前她顿了顿,看了眼晾衣杆尖尖的一头,心里有点迟疑。这玩意儿这么扎下去,说不定能把人脑袋捅出个窟窿?
陈冉心里权衡了下,还是觉得为林亦言这种人渣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丢下晾衣杆,看到立在墙边的桶和盆,灵机一动,跑去拿盆。
阳台上打战似的“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巨大的动静把程诺飞走的神思拉了回来,她把怀里的衣服丢在椅子上,跑过去:“冉冉,你在干什么?”
“我要让她变成一只落汤鸡!”陈冉用洗脸盆装了满满一盆水,关掉水龙头,端起水盆走向阳台护栏。
程诺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忙拦腰一把抱住她:“你别冲动!”
陈冉行动受阻,一脸愤慨地说:“诺诺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这盆水要是泼下去,陈冉保证林亦言绝对从头湿到脚,下面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她就是要卸掉林亦言那层虚伪的面皮,让这个骗心骗色的渣女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
程诺能理解陈冉想为自己出气的愤怒心情,但她却不赞同陈冉这种过激的方法。她对林亦言是有过怨恨,可她也不想看到林亦言狼狈的样子。她死死抱着陈冉不放,苦口婆心地劝道:“冉冉你听我说,下面还有其他人,你要是这盆水泼下去肯定会殃及无辜的!”
“哗啦——”推推搡搡间,盆里满载的水洒出来大半,把她们的脚裤腿弄湿了。
那凉意从脚底窜上来,陈冉发热的大脑也被浇冷静了,喘了口粗心,看着程诺涨红的脸和额头急出的热汗,顿觉挫败,咬咬牙,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泼行了吧。”
程诺掰开她的手把水盆端走了。
在她们拉扯的时候,楼下的林亦言将她们的动作尽数看在眼里。她们的对话林亦言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陈冉要泼她水泄愤,却没有挪动半分,依旧是直挺挺地站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表情的脸上让人窥不到一丝情绪波动。
程诺一低头就与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心里涌出一些
纷杂的情绪,她不想深究那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看到林亦言,匆忙转移了视线,拉着陈冉往里走。
陈冉最后狠狠瞪了楼下的林亦言一眼,不甘心地被程诺拉进房间里。
为防止再生变故,程诺把阳台门锁了,又搬来一把椅子挡住,做完这些,转身,就看到陈冉吹胡子瞪眼地问:“她来干什么?”
程诺垂下眼睫,掩盖了眸底那些黯淡,摇头,轻声:“我不知道。”
陈冉双手叉腰,又问:“那刚刚她跟你说了什么?”
程诺想了想,又摇头。
林亦言嘴里反复重复的那句话她没有听到,虽然她努力分辨了林亦言的嘴型,猜到了某种可能,但很快被她否定了,因为那实在太荒谬,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陈冉就纳闷了,分手那么久了莫名其妙跑来什么也不说?
程诺抬起头,对上她愤怒中带着疑惑的小眼神,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能笑出来,轻叹道:“我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能……只是刚好路过吧。”
“刚好路过就跑到咱们宿舍楼下?”这个回答陈冉显然是不信的。
虽然程诺也不相信,但谁来告诉她林亦言到底发什么疯?
告诉她也不想知道,她花了四个月时间,差不多快把这个人忘干净了,没想到林亦言自己又跑到她眼皮底下秀存在感。
陈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一凛,问:“她等下不会找上来吧?”
程诺表情微怔,看向宿舍正门,张着嘴没有发出声音。
陈冉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把宿舍门反锁了,满脸愤愤地说:“上来也不给她开!”
“……”看着如此谨慎防备的陈冉,程诺啼笑皆非,又有些黯然。
她觉得林亦言不可能上来。
要上来早上来了,何必在底下站那么久?
平静的内心因林亦言的出现被搅成一锅乱粥,程诺突然觉得疲惫,扶着椅子颓然坐下。
陈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两只手放在她肩膀,担心地看着她:“姓林的之前有没有骚扰你?”
程诺下意识想说没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其实开学那天,我在学校里碰到她了。”
“开学那天?”陈冉皱了皱眉,大叫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那天她送徐佳佳……就是她表妹来学校,我们不小心碰到了。”想到那日林亦言似有若无的关心,还有今晚林亦言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程诺心里涌起一些奇怪的想法,但她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甩了甩头,稳住心神,看着陈冉,“是个意外,她也没有骚扰我。我以为那天之后就不会再碰面了,就没跟你说……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了。”她微微苦笑。
陈冉小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说:“她不会是跟踪你吧?”
跟踪?程诺觉得林亦言应该没有这么变态,也没这么闲。而且她们都分手了,林亦言何必再来纠缠?可是她又解释不清林亦言今晚的行为,也不想去深究。
“那她为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程诺打断想要刨根问底的陈冉,脸上露出无奈,声音无力,“别问了好不好?我不想聊她。”
陈冉嗅到她的抵触情绪,自知失言,眼眸微闪,讪讪地说:“好不说了……你快去洗澡吧。”
“嗯。”程诺从柜子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陈冉担忧地看着她背影。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林亦言的出现确实很让人意外,但也只是意外。经历过失恋那两个月的痛苦煎熬,程诺心早就死了,也早就看开了。
她不会再为林亦言伤心难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其他,想到今天是林亦言生日,想到半年前那个被她藏起来送不出去的生日礼物,心底有些怅然。
程诺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波的冲击,平复呼吸,慢慢让躁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陈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轻手轻脚把挡住阳台门的椅子挪开,轻手轻脚摸过去,往下一看,林亦言已经不在远处。
林亦言走了。
来之前林亦言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车开到七栋楼下,见到程诺后一切都明了了。
她想程诺了,前所未有地想。
可是见完了人,林亦言心里的想念却没有得到一丝纾解,因为程诺对她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漠,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冉端着那盆水气势汹汹扬言要给她一个教训时,林亦言是故意没有闪开的,她甚至希望陈冉浇她一脸,那样的话,说不定程诺还能对她生出一丝怜悯。可事与愿违,陈冉被程诺阻止了。
她又忍不住想,程诺不让陈冉泼她,是不是因为心疼她?
程诺,对她还有感情吗?
脑子一片混乱,注意力也无法集中,林亦言差点跟前面的车追尾,猛踩刹车,侥幸逃过一场灾难,再也不敢分神,双手紧握住方向盘,缓缓驰行。
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置若罔闻,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住所。
把车开进车库,出了电梯,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来电铃声,不知道是谁在给她打电话,林亦言漠不关心,不慌不忙地按了六位数密码,打开家门,换上拖鞋,才从包里拿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她愣了愣,灯都没开,坐在换鞋的小板凳上按下接听:“妈?”
电话那头的林母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对着自己亲妈,林亦言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心烦不想理会,揉揉眉心,说:“对不起啊妈,刚才在电梯里。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林母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林亦言轻笑,柔声哄道:“能,您随时都可以给我打。”
林母打来也不是跟她发牢骚的,不悦的情绪很快褪去,换了副语气,温声说:“也没别的事,妈知道你平时很忙,不过今天是你生日,我和你爸离得远也没办法回去看你,妈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妈。”林亦言心里淌过一阵暖意,问:“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