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忱一下踢翻了走廊里的盆栽,一声巨响后,赤红色的泥土和翠绿植物散乱在了白瓷的地砖上。
“早知道外头没人,还把老子吓得束手束脚的!”
王光忱望着楼下陈涌星的身影,女人橘红色的裙摆摇曳在黑色大衣下,勾的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tā • mā • de,看得到吃不到,这不是他王光忱的作风啊。
涌星出了政府大楼的门来,这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刚刚性命攸关的瞬间,她最终还是决定稳妥地迈出一步。
然而面对这道选择题,即使她选择了正确答案,可好像正确答案本身就足够让人惴惴不安了。
涌星觉得自己几乎是完全抛弃了文件里被发现的同.志们似的。
她在月台前停下脚步,一辆电车刚刚慢悠悠地开走了。
维新政府的电车很少而且很慢,好像当下各行各业的所有人都在磨洋工。整个城市沉溺在末日蜜糖似的落日里,所有人都像被封印在了粘稠的蜂蜜罐里,一步一步都举步维艰。只有时间仍旧从未留恋。
涌星看了看表,回去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梧桐弄在城东,而仙乐斯却在城西,这一来一回的就是做私家车都只怕来不及。
反正她并不打算在舞会上引起fēng • bō,她这次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那天想要传递给刘宪轸却未能如愿的信息传递给他。
要是能跟章崇茴跳上两支舞,也算意外收获。
涌星抬起头来,四处打量起来,可她却像是眼睛花了似的看到政府大楼旁边的巷子口开出了一辆军用车,而车窗里一闪而过的人像是徐敬棠。
徐敬棠为什么会出现在政府大楼呢?在这个已经过了下班时刻的傍晚?
涌星肯定维新政府的各个科室都是同一时间下班的,更何况今晚是年会,再古板严苛的上司也不会在这个人心涣散的时候自找没趣。
如果非要找出一个科室的话,那只可能是翻译科。翻译科按点下班,可是王光忱背后的76号却不会如此准时。
那这么说......徐敬棠这时候在政府大楼里神色匆匆地来了又走,只怕就是为了她刚刚翻译的那通密函而来了。
涌星的眼底再次充满了隐忍的恨意,或者说,她对徐敬棠的恨意比王光忱的恨意还要多,哪怕他们都是汉.奸。
可是接受一个曾经满腔抱负的人自甘堕落远比本就身处肮脏泥沼的人要艰难许多。
她愤怒地无法忍受。
电车来了。随着电车尖锐的汽笛声,涌星的情感也回到了冷静的阈值内,她上了车,车上人很少,她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一个座位。
这电车是老电车了,行驶起来不太平稳,涌星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这趟竟然是十年前她乘着上下学的那趟。
想到陈玄秋的时候,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年,涌星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痛着。
车辆驶过两江女中,电车靠站的时候立刻涌上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学生。涌星抬头望着三五成群梳着辫子或是学生头的女孩子们,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烫了时兴的样式,怎么看都是新时代新女性,精致的妆容也早已遮掩掉了从前读书时难掩的青涩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