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会平静,或者是惊讶,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到头来换的一句“不配”。
徐敬棠像是被人重重一击一般,颓然地垂下了手。他慢慢地蹲了下来,仰着头望着坐在椅子上垂首的陈涌星。
求求他不要再这样望着她了,涌星在心里不停地祷告着,明明她从未信过神明,可此刻多么希望能有神明显灵,让他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一片片地凌迟她,让她体无完肤,让她呕心抽肠。
“陈涌星,你之前说过,让我不要再提以前。我答应过你,可今天我要失言了。”
“有些话我一定要问问你......”
然而并未神明显灵,徐敬棠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堆积出一片淡青的阴影,更显他眼神深邃。他吞了吞口水,望着被泪水蓄满了眼眶的涌星。
“.......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
徐敬棠话音未落,涌星的泪就落了下来。徐敬棠竟然笑了一下,滚烫的大手拂过她被泪浸地冰凉的脸颊。
“你不必回答了。”
徐敬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他缓缓站了起来,脑子走马灯似的响起了很多没有想起的画面,想起她玄色百褶裙下的腿;想起她坐在梦巴黎时外强中干地胡点一气;想起她在大街上看见他,新剪的短发发茬随风飘扬,手里的饼干盒铺满了黄莹莹的曲奇饼干。
这样想一想,好像的确一直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可是即便如此,徐敬棠却从未觉得自己卑微。他是爱她,可是他们的人格是平等的。他愿意主动,因为有种莫名地自信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从见到陈涌星的第一面起,他看着她站在人群里即使面色难看可眼珠依旧骨溜溜地转,那一瞬间他就知道,陈涌星是他的同类。
这样毫无依据的结论,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十几年,然而忽然在今天产生了怀疑。
“陈涌星,我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可我栽了十几年,不后悔但也该到头了。”
即使所有证据都摆在了面前,可是让心接受却仍需要努力。徐敬棠说的很慢,他一直在沉默地吸烟,过了半饷才道,陈涌星,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这话经常出现在人们的口中,似乎所有人都拿这话开脱、放过。“这样”究竟是个什么样?真的可以“这样”么?这些原本实际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反而变得无关紧要了。就这样吧,不是真的看透了,而是人自个儿对自个儿说“算了”,是一个人自己欺骗自己的开端与启蒙。
即使并不满意“这样”,即使想要“那样”,但知道一切都是无中生有虚假幻想,所以自己告诉自己不稀罕不在乎没感觉,好像这样可以掩饰失败,好像这样可以变得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