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忙没玩完儿的正事了。”
徐敬棠起身拿过椅背上的西装,温柔地摸了摸涌星有些杂乱的头顶,微微一笑,脱口而出的言语却是让人不寒而栗,“那帮狗日的谁都别想逃。”
“老子慢慢跟他们算账。”
涌星目送他离开,有护士上前来询问有什么需要照顾的,涌星摇了摇头自去睡觉,可头挨回枕头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了,只是争着眼睛望着窗外远处红色洋楼的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敬棠出了医院径直去了英租界的一家照相馆内,这家照相馆由一位很老的英国男人在搭理,店面不大不小,一个人照顾起来刚刚好。听说这老绅士是第一批踏足这片东方秘境的洋人,本来是个研究员,后来认识了一名中国女人,就留了下来,用一台从故国带回来的洋玩意儿重新打造了一个家。
而如今百年将过,曾经年轻的研究员已经变成了一位老的看不出国籍的老者,而那位中国太太也先一步归西。
当然,徐敬棠如此匆匆前来可不是为了照相的。一见他推了门进来,带着瓶底厚镜片的老绅士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黑包,徐敬棠接过,动作迅速地打开查看确认里面装的就是他需要的东西。
老绅士又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暗房,却见那老绅士从抽屉里抽出一台机器来,徐敬棠将黑包里的磁带放入,只听暗房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磁带转动声,有人声出现了。
是林洵的声音。
“坂口将军,求求您救救我。”
接着是坂口英夫的声音,“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跟你对接。”
“那其他同志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
紧接着又是一段音频,和之前那段相比这一段更像是男人和女人的闲聊,只是主角换成了老胡和林洵,而录音里老胡说的话正是那日涌星约他出来时所说的一切,只听老胡说,“幸亏那天我公派出差,不然只怕咱们再也见不了面了。”
林洵的声音传来,“老胡同志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哪里来的船票能逃出沪市这满是日本人的牢笼呢?”
老胡又道,“这帮残忍的刽子手!日本人下个月18号将要枪毙同志,可惜我无法联系组织。”
林洵连忙道,“福熙路23号同仁药铺,那是我们特殊时期才会激活的站点,你可以去那里联系。”
徐敬棠关上了转动的机器,打开盒腔取出录音带,“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他冲老先生点了点头,又拿过一沓装着相片的信封作掩护,将黑包收回怀中匆匆离开。老绅士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大门关上之后这才扶了扶眼睛,目光落在墙上的挂历纸上,他颤巍巍地走上前去撕掉一页,一个硕大的“18”出现在了新一页日历上。
元空早就在外面等候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并未开车——而元空此刻一身车夫打扮,徐敬棠一出来立马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拉客,等徐敬棠上了车,低声问道,“先生,去哪儿?”
徐敬棠眯了眯眼睛,望了望日头,“还早,摔杯的人还没上台呢,咱们且逛呢。得,叫监视老胡的弟兄们机灵点,再派两个过去,那家伙就是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谁敢放跑了他,老子叫他全家陪葬。”
今日正是十八号,上刑的好时候。临近中午的时候,为了镇压恐吓群众,日本宪兵有意将要qiāng • jué的囚犯一个捆着一个,像是草绳上的蚂蚱似的带着长长一串头上罩着麻袋的犯人被qiāng • zhī压着往沪市城郊走去。
市井内人人自危,街上连个摆摊的小贩都没有,家家门窗紧掩悄无声息,这偌大的上海滩竟像是一座死城。
就在要出城的时候,却是忽然爆炸声骤然响起,一时间风沙大作,还没等日本兵反应过来,枪声像是噼里啪啦的雨点似地朝他们射来,很多日本兵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藏在暗处的徐敬棠和元空早就换回了原来的装备,坐在车内的徐敬棠听到枪声这才笑道,“走吧,该卸磨杀驴了。”
元空一个方向盘打了个急转弯,当即开出去好远,心里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家先生这成语用得别扭。
老胡一直租住在一家破旧的旅店里,倒不是他没钱,只是这样更安全些。他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心下惶惶,然而却不敢毅然出去暴露行踪——他已得了消息,知道了组织方面查出他叛变的消息,如今他也是进退两难,日本人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而自己很可能已经上了组织的暗杀名单。
于是也只能缩着脖子在旅店里装孙子。
城郊响起炮火声的时候,他下了一大跳,那炮□□声落进他的耳朵里倒好像是自己被人敲响了丧钟似的,光是站起来就起了一身薄汗。
当即就坐不住了,他从窗缝往外看了看,已经估算出了三四个便衣,只是不知道这些便衣究竟是哪方派来的,此刻却也都顾不上了。日本人不信任他,他还不信任日本人呢,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之前已从日本人那捞了一笔够跑的了,老胡立马拿过贴身带着的行李箱,立马打开门就准备从后门跑出去。
谁知道一开房间的门,一只冰凉的枪口已经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只见笑得跟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青面阎王似的督察长,望着他冷声道,
“胡先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