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还远,沈离枝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有点慌。
这当真有些奇怪。
往常太子再怎样生气、严厉,也不至于能如此影响她的心绪。
沈离枝因为好奇,便遥遥朝太子又望了一眼,只这一眼,她旋即就扭转回头。
太子被人群暂时阻下了脚步,可他看过来的目光可没有太阳那般和煦。
隐约有种风雨欲来的阴沉。
还是不看为妙……
至于眼前这人,沈离枝回过神,尝试抽回自己的手。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看似力度不大,实则不动如山,并不会被她轻松挣脱。
她有些诧异,仰起头,翠羽一般的秀眉微蹙,试图从那张辟邪面具上看出点名堂。
这位好心的公子,虽说是热心肠伸手救了她一回,可也不至于拉着人不放,到底是何意?
拗不过他的力气,沈离枝只好温声道:“多谢这位公子搭救之恩。”
她嘴角含笑,宛若是对他仗义出手的褒奖,但是晃动的手腕又不外乎是在示意已然安好,不需要再有搀扶。
“嗯。”带着面具的男人嗓音绵长,像是清晨叶脉上滚动的露珠。
可是嗯了一声后,他还没有松开手,却只顾着抬起另一只手拦住他们身侧莽撞涌来的人流,避免他们被挤过来的人群冲开。
沈离枝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有恶意的,甚至除了这只握着她的手之外无论是所站的距离还是别的姿态,皆是的保持克制有礼的分寸。
或许这位公子只是没能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因为他没有恶意,沈离枝也不好对他语气生硬,她正琢磨着委婉的用词,耳边就又传来他的声音。
“沈姑娘要谢在下,仅靠一言么?”
他刚刚那个‘嗯’,音长语轻,听不出什么东西,可这句话的嗓音清润还带着笑音,十分耳熟。
虽然说起来不过见过寥寥数面,但小国师给她留下的印象却一次比一次深。
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小国师鹤行年?
沈离枝睁圆了眼,面上难掩惊讶,
他一个修道的人为何会来这佛家宝地,难道道佛两家还有共同研习的话题?
认出他是小国师后,那道落在身上的目光就似乎变了味。
仿佛在告诉她,敷衍的道谢是不成的,这只手在心满意足前不打算松开。
这就让沈离枝很为难。
“只是,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
就是身上那几个钱也买了太子脸上那张面具,她抖了一下袖子,不好意思地说:“就剩下几粒糖了。”
“嗯。”鹤行年没想到她还当真认真思考起来,笑音愈加明显。
沈离枝看着他,纳闷至极。
鹤行年想了想,终于松开了手,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
“那也可,一粒糖算你谢过了。”
沈离枝没承想鹤行年居然看着太子步步逼近的关头还真有闲心向她讨要谢礼。
吃惊之余,她也只好飞快地从袖子里拿出糖盒,在他手心敲出一粒糖。
“这个糖……”很苦。
“我知道。”
她还想解释,可小国师一声‘我知道’就把手指一收,抬头对着她身后走上来的男子淡声道:“太子殿下。”
沈离枝还没来得及回味他这突兀冒出的‘我知道’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顿时寒毛卓竖,紧接着腰间一紧。
下一刻她就被太子拽着往后几步。
虽然这个动作看似很用力,但是却不然。
大手在她后腰及时托扶了一下,卸掉了她往后冲撞的力道。
沈离枝站稳后也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太子大步上前,站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他与小国师一山不容二虎,氛围顿时变得紧张。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压在沈离枝头顶,以至于她瞧见周围的人陆续散了去,心里很是羡慕。
李景淮盘胸直立,审视的目光梭巡着眼前没有穿道袍,还在佛家寺庙游手好闲的男人。
鹤行年?
此人身负太多秘密,李景淮与之认识数年也不敢说自己当真了解此人。
他虽为国师义子,却早生二心,但是歹笋出不了好竹。
他们只不过是坏出两种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