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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旖旖(二)(2 / 2)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他若无其事道,亲兄妹也可以去看电影,是吧。

我不知道那一瞬他晦暗眸底的落寞是不是我的错觉,但眼下不管是出于情理还是出于忌惮我似乎都对于这位同父异母哥哥的主动示好无法拒绝。我跟他就这样各自揣着明白然后装作糊涂见面,一次,两次,三次……从起初的尴尬安静到后来逐渐的熟稔,我发现他不发脾气的时候原来也不难相处,他喜欢的音乐和电影其实跟我也没多少代沟,他私底下有时候也会有些孩子气,他累的时候最安静,有两次靠在车座上喃喃低语,真不想接易庭谦的班。

我说:「那你要祈祷易庭谦长命百岁。」

他冷哼一声:「他长命百岁?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心想你一个整天把要别人命挂在嘴上的人竟然也好意思说天理。他忽然转过脸来静静看着我,半笑不笑的:「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估计也活不了多长。是吧?」

我没搭腔。我知道他最近在公司的压力很大,而且还在他母亲的意思下在跟另外两家集团的千金接触。那两位全都是容貌性格家世全都无可挑剔的人选,我觉得选择哪一位都很好。有一次其中一位还来了家里,那天碰巧我也在,我在楼上房间里看着他们在楼下花园里说话,他全程脸色不佳心不在焉,最后把人送上车后他转身往回走,抬头时意外看到我,他默着脸跟我相视半晌,扯出来一个自嘲的笑。

那一瞬间我突然切身感受到他不可一世外表下无力的身不由己,虽然回过神来后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我一个从来没被正眼看过的私生女跟人家肩承着家族使命的继承人竟然也会共情。

那天的晚饭上易夫人又说起了下午来的那位千金,语气心宜得俨然已经将对方作为准儿媳看待。易庭谦问了几句对方的家庭后没有再发表意见,他全程默不作声吃饭,最后易夫人说起订婚时间,点了他的名字问他什么意见,他握着筷子缄默很久,最后抬起头,低声说,都可以,您安排。

易夫人满意点头,随后破天荒转头看向我,面带温和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订婚宴的时候阿旖也参加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我跟他的动作同时顿了下。他抬眼惊异看着她,她微笑等待看着我,我迟疑着不知道应该答应还是自觉避讳,气氛诡异僵持半晌之后,易庭谦在旁边淡淡开口:「那天你也过来吧。」

我只能点头轻轻应了声好。易夫人笑着扭头催促保姆快点把汤端上来,他神色复杂地短暂看了我一眼,随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从别墅回去的路上他异常沉默,最后他把车停到离学校几百米的道边,靠在车座上,脸色倦怠,不说话,也不看我。

车门他没给我开,我不能走,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气氛无声尴尬流淌着,直到隔了很久之后,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低声嘱咐我,明天早点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说这半年时间里我们确实没有任何越界的言语和行为,但我一直清楚记得从一开始我默许接受他缓和这段关系的初衷是我忌惮他,而不是我也喜欢他。

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我害怕他。那晚他最后所说的话无异于暗示我只要我听话,他就会一直克制下去,如果我在那时候表示出不相信他然后一直躲着他,我怕我的拒绝态度会让他直接失去最后的顾忌,发疯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我只能先答应跟他像正常兄妹一样相处,我心里预想的是暂时先这样稳定着这段关系,等到我有能力了再离开江城。可是我忽略了一点是,原本隔在我们中间那层纸被他突然捅破之后,我们之间的状态就已经不可逆转的变了,他再也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过,我也做不到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我跟他之间的相处根本不像是兄妹反而更像是分过手又无法重圆的情侣,一个克制谨慎,一个小心翼翼,我们都极力隐藏和远离着那条线,但是情感跟理性本来就是天枰两端,在其中一人默默计划着结束与逃离之时,另一端的人注定陷溺其中,越沉越深。

我暗暗深吸口气,委婉拒绝:「我明天没时间。」

他又问:「后天?」

「后天也有事。」

「周末呢?」

「周末要跟同学出去。」

「那你说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默了默,抬起头,硬着头皮轻声说:「我们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他的反应平静:「为什么?」

「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你快要订婚了,你——」

他静静打断我:「我订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暗暗垂眸抿唇:「没有关系,是我不想被人误会。」

他转过头,无声看了我一会儿:「这是误会吗?」

我无言以对,半晌,低声说:「不是。所以更不应该。」

他忽然笑了:「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

我沉默,他看着我,漆黑眸底逐渐平静燃起疯狂焰火:「按照父母之命娶妻生子是应该?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是不应该?」

即使是都心知肚明的话,真正说出口时依旧令人难堪。我拧着眉别开脸:「我们应该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生活,不应该再继续见面。」

他听言笑了一声,不管不顾的腔调:「我同意结婚不就是为了能跟你名正言顺见面吗?如果因为这些连见面都不能了,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我无力反驳他的逻辑:「阿姨已经看出来了。」

他完全不在乎,眼里的偏执灼人:「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她想要的儿媳妇我会娶,她想抱的孙子我让她抱,她说的话我全都听了,我没有做出任何逾界的事情,她还想怎么样?」

这种天之骄子式的逻辑让我愤怒得想甩他一巴掌。我紧紧咬着唇,许久之后,转过脸来迎上他的炙烈视线:「易森,你太自私了,你永远也不会为别人考虑。我在这个家里的角色本来就够难堪了,你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一直不痛不痒见面下去就没有问题吗?第一个看出来的是你妈,然后就是你老婆,是易庭谦!你是这个家唯一的儿子,是被寄托厚望的继承人,我呢?你觉得他们会认为是你喜欢我还是我勾引你?我已经是被你们全家冷眼嫌弃的私生女了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是吧?你一定要让我再背负一重乱|伦的罪名被全世界唾弃是吗?!」

他沉默看着我,眼底的病态偏执渐渐褪去,挣扎与痛苦缓缓漫了上来。

他的痛苦神色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我难以自控的更加激动,我也陷进了想要看他更痛苦的疯狂执念里,失去理智般将忍耐压抑太久的话全部冲他发泄出来:「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想同意跟你见面!我们本来就是同父异母而已,有必要缓和关系吗?没有!我为什么跟你见面,不是因为我想借机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是因为我害怕你!我怕你会发疯伤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回到这个家是因为我被我妈抛弃,我被你嘲讽挖苦十几年是因为你爸出轨,我经历校园暴力是因为我软弱我窝囊我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没有人可以依靠,我从生下来就是私生女在阴影里活了十几年我不想再碍你们的眼我想离开可是你不同意因为你说你喜欢我!!」

我深喘了口气,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我强忍着哽咽,继续问他:「你是怎么喜欢我的?你的喜欢就是不顾我的意愿改了我的志愿,你的喜欢就是只要你想见面我就必须得到场,你的喜欢就是你根本不管我的难堪处境只要你自己高兴,你的喜欢是你完全不在乎我并不喜欢你我恨——」

他突然俯身扣住我的头,狠狠吻了下来。

我愣了片瞬后随即开始挣扎,他一只手用力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我的头逼我仰起脸来承受他的进犯。我完全挣脱不开他的力量,唇瓣和口腔里传来的剧烈炙热仿佛要将我融化,我愤怒、恐惧、又无比委屈,眼泪汹涌不停,温热流到唇角后又陷进更深刻的滚烫里,原本的淡淡烟草味里染上了泪水的咸,两者不知怎么互相催化,最后变成了苦。

压抑委屈的苦,爱而不得的苦,有人用哭来发泄,有人用吻来倾诉。最终是爱得更多的那个人先停下来,他轻轻擦着我的泪水低声妥协:「别哭了。你不想见面以后就不见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垂眼看着我,极轻地笑了一下,抚在我头上的手轻微颤抖,落寞请求的声音越说越低:「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至少这几年内,先不要离开江城。我不会再来找你,只要还能在家里看你一眼,可以吗?」

我们暂时这样达成协议,各自靠回座位里整理凌乱情绪。彼时我们都是真心认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单独相处,狭窄空间里充满了离别的气息,我们都很久没有讲话,仿佛禁忌话题爆裂迸发后的荒芜死寂。

我因为刚刚情绪发泄得太过,人没什么气力,晕乎乎地靠在座椅上歪头看着窗外,隔了长久的漫长寂静之后,终于听见身侧的人低声说:「如果你那年不要回来就好了。」

我心不在焉想,是啊,如果我当初没有回来过就好了。

他继续轻喃道:「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一定会在人群里找出你。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个正常的情况下相识,没有人会知道你跟我的关系,我可以像对待一个正常的爱人那样,把我的所有,光明正大地给你。」

我没有应声。他沉默很久,又开口:「谢谢你。」

我头有点痛,疲倦闭上眼睛。他最后说:「对不起。」

车子重新发动。

我想我懂他的意思。那声感谢是给现在的我的,那句抱歉是给从前的我的,但是我全都不想接受。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过后我与他的关系有缓和,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这些年来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他帮助过我是一码事,他语言暴力我十几年是另外一码事,感谢与道歉,本质都是我受委屈,可是我这些年来的所承受的委屈,又怎么是这两句话能概括和安抚的?

自从那天之后他果然没有再来找过我,压在我心上的石头逐渐卸了下来。就这样大一学年接近尾声,我忙着期末考试有几个月没有回去过,与他纠缠的这段经历在我记忆里逐渐淡化模糊,有时午夜半梦半醒间想起来我甚至都怀疑这真的不是一场荒谬的梦吗?某个夏日的午后,杨美栖突然来学校找到了我。

她还是往常那副冷淡的傲慢态度,开门见山说希望我能出国深造,学校和费用都不是问题,条件是这几年之内我不能回国,也不能跟国内的人联系,尤其是易森。

我诧异怔了半天。我不知道是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事情才促使她主动要送我走,还是订婚的日期在即她想确保万无一失永绝后患。但无论哪一种于我而言结局都是殊途同归,离开江城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没有迟疑地答应了。

很快,她找人给我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和流程,效率高得令人咂舌。期末考结束后我便紧接着准备英语,我申请了暑假的宿舍,又报了雅思的突击班。因为出国的决定突然,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英语考试的时间也很紧,那段日子我比高考时还用功,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白天上课时全靠咖啡续命,某天下午的听力课上我实在扛不住了,托着脸颊昏昏欲睡,一场异国风情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就被身侧的同学给拿笔戳醒了。

我迷迷糊糊睁眼看她,她指了指教室门的方向。我转头看过去,他站在门外,眸底疲倦,脸色铁青。

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有预感,我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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