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草精从白煊的头顶窜到了道旁的大树上,吱吱吱大叫着滚向了山下。
“喂喂,方向错了!”白煊追在草精身后大喊,刚追了两步,又大叫起来,“大爷的,十华你快看,还真有人半夜三更来敲孤儿寡母的门。”
十烨飞身上树,就见安平镇方向亮起了一串火光,是一群人举着火把匆匆而来,滚滚烟尘罩在人群头顶,仿佛一大片浓郁的乌云。
那队人走得很快,仿佛赶时间一般,很快就到了草屋院前,是一堆家丁,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棒子,队伍中央簇拥着一顶轿子,抬轿子轿夫围着厚厚的面巾,满头大汗。
虽然离得很远,但在火光下十烨也看得清楚,轿帘上印着“钱”字样的纹路。是钱家的人。
草屋内的灯光忽一下灭了,一片死寂。
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脸凶相的管家,把手里的棒子往地上一戳,厉声大喝:“给我砸!”
十烨和白煊大惊失色,忙向山下狂奔,草精吱吱乱叫前方引路,山下的钱家打手已经冲进了院子,挥舞着棒子乱砸乱摔,青菜被踩烂了,鸡窝塌了,两只老母鸡吓得乱飞乱跳,小木马被砸得稀碎,马背上的小垫子被扔到了泥塘里。
“砸门!”管家大喝。
“谁敢!”草屋门砰一声大开,一个女人冲出来,疯狂挥舞着手里的扁担,一看就是拼命的架势,小厮吓得连连后退,管家躲闪不及,头顶被拍了个大青包,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那女人把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戳,叉腰大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啊,谁怕谁?!”
刚冲到山脚的十烨和白煊都惊呆了,草精也吓得僵成一坨草饼。
那女子看年纪二十五六岁,眉目清秀,身形颇高,握着扁担的手指节很宽,尤其是大拇指又扁又粗,是常年下地种地做农活的手,很有力气。
“一帮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女人都怕,都给我上!”管家捂着脑袋大叫。
众打手面面相觑,握着棒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显然在忌惮着什么。
草屋内响起了脚步声,一道小小的影子移到门口,伸出两只小手牢牢抱住了女子的腿,探出了半个头。
众打手面色大变,齐刷刷后退,还有几个干呕出声,白煊倒吸一口凉气,草精钻到了十烨的袖子里。
十烨:“怎么了?”
白煊:“这孩子真够丑的。”
十烨诧异,女子身后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应该就是那位钱家庶子,虽然长得瘦弱些,但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和他的娘亲很像——
“不丑啊。”十烨说。
“都长成这样了还不丑?”白煊问。
“哪里丑?”十烨反问。
“……”
电光火石间,十烨明白了,这孩子在他和白煊眼中长得完全不一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的“净目”。
“星儿莫怕,有娘亲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女子摸了摸孩子的头,眼眶微微发红。
管家:“苗三娘,你每次又砍又杀的又是何必呢?这孩子到底是钱家的血脉,交给钱家处理天经地义。”
“我呸!我们母子早就和你们钱家恩断义绝,星儿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动他一根头发!”
“苗三娘,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钱家就算打死你,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好啊!死就死!”苗三娘双目赤红,“我临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三娘,你又是何苦呢?”轿子里传出幽幽叹息,一只黑手套掀起了轿帘,难以言喻的恶臭豁然散开,纵使十烨离了八丈远,也被熏得够呛,草精被臭晕了,吧唧摔到了地上。
“这什么味儿啊!”白煊捂着鼻子低呼,看那表情,俨然都快被熏哭了。
走出轿子的是一名锦衣男子,三十多岁,眉眼间颇有几分倜傥,袖口脖领都用丝绢牢牢扎住,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连半寸皮肤都未露,可即便是还算完整的脸上,鬓角处也生出了细小的脓疮,大约是上了什么药膏,火光下隐隐泛出油光,看起来愈发恶心。
苗三娘猛地攥紧扁担,扁担咔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钱某还是念着旧情的,”钱老爷笑道,“只要你将这孩子交给我,让我处理了,我自会好好安排你下半辈子的事儿,定能让你温饱无忧。可若你继续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和这孽障一同去死了。”
苗三娘冷笑:“钱仁,你有本事就过来试试!”
钱老爷笑容淡下:“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爷,怎么办?”管家问。
“孽障必须死!”
“可、可是……”管家声音发颤,“若是那位又、又出现——”
“放心,道长说了,他早有准备。”钱仁回身坐回轿子,高高挑起轿帘,眼中冷光闪动,“今日若是成了,每人赏五十两银子,上!”
众打手对视一眼,弯腰举棒,齐齐压向草屋。
“岂有此理!”白煊挽起袖子就要去帮忙,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晕倒在地上的草精一咕噜跳起身,仿若打了鸡血一般吱吱吱叫了起来。
“呜——呼——呜——呼——”风从高远的空中生出,渐近渐重,渐急渐响,卷着浓云滚到了草屋上空,如潮水般排压向地面,众打手被吹得稀里哗啦躺倒一地,又尖叫逃向四面八方,聚集在屋顶的云团渐渐扭曲变形,幻化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剑眉凤目,长髯飘飘,不怒自威。
十烨瞪大眼睛,白煊下巴掉了:“老关?”
没错,那张脸正是关帝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烨:审美不同,日子没法过了
白煊:小道长不懂美丑,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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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刚入V,周日不休息,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