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林壑予的肩头,一双眼到处乱转,最后被那三颗小痣吸引,还用手指轻轻描绘出它的形状。
是真的,这些并不是他的假想记忆,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易时的眼中又露出茫然的神色,开始怀疑喻樰的推测也许是对的,他和林壑予的关系或许真的比普通朋友要亲近得多。
林壑予又见到他这种兔子似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伸手在脸颊上掐一把。易时的身上一把骨头,脸上竟然还能掐出肉,手感非常好,又滑又嫩像刚刚端出炉的牛奶布丁。
这一次易时的反射神经终于上线,胳膊一甩飞快打开他的手。不过不像在墓地时那般横眉冷对,而是偏着头躲开视线:“我不习惯和别人多接触。”
声音又轻又弱,咬字还粘糊不清,丝毫没有说服力。林壑予看到泛红滚烫的耳尖,略显春粉的侧脸,也不逗他了,把人拽到身边继续往前走。
离开伸手不见五指的萍聚广场,前方的人行道终于迎来路灯的光芒。在习惯了黑暗之后,路灯昏黄的灯光竟显得格外刺眼。易时借着光观察街道两旁的建筑,发现和自己所在的世界天差地别,唯一眼熟的还是那家挂着“CLOSE”牌子的咖啡厅。
易时站在街对面,抬头凝视时光荏苒的木制招牌。斑驳掉漆的红棕木传递而来的年代感太强,在他那里才刚刚开业的新店,到了这里却变成一间饱经风霜的老店,而且年数还不短,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但是这并不正常。它如果是一家刚开业的新店,或是根本不存在,那还说得通;但是它不仅存在,还是一家老店,那就绝对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怎么会这样?”易时喃喃自语。
“?”林壑予看着易时,“你又想起什么了?”
易时指着时光荏苒:“你知道这家咖啡馆开了多久吗?”
“没打听过,不过年数肯定不少,从店里的装修能看得出来。”
“那就真的不对了。”易时低声琢磨,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它怎么可能开了这么多年?还是说新开业其实只是翻新……?”
林壑予偷听两句念叨,瞬间明白他在嘟嘟囔囔念叨什么。他也看向时光荏苒的招牌,喻樰稚嫩的脸不断出现在眼前,让他陷入和易时同样的思考。
不对,这不合常理。
易时组织好语言,一连三问:“你今天见过小喻樰?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话?”
他知道?林壑予如实回答:“嗯,晚上加班的时候,他来给他的小姨送饭,顺便写作业。”
易时算算时间的映射,点点头:“那就是对的。”说罢,他又抬头看着对面的门面,“但这个,真的很奇怪。”
“嗯,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对时间线有相同的疑惑点,这两个世界到底谁的发展在前、谁的发展在后?谁是事件发生的那个“因”,谁又是尘埃落定后的那个“果”?
原先,有少年喻樰这个鲜明的时间标记作为参考,可以默认林壑予的世界代表过去,根据年龄差计算,是易时的二十年前;但是这家咖啡馆的出现,又让这个推论破裂,因为它也能当做一个标记时间的建筑,并且把先前的结论完全推翻。
这间咖啡馆在易时的世界刚刚开业,而在林壑予这里却是饱经风霜,按照开店时间来推算的话,易时的世界,也应该是林壑予的二十年前。
这就非常匪夷所思了。易时摸着下巴,忽然产生一个好想法。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换衣服的?”易时的语气急促,他现在迫不及待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有纸有笔有房顶,和林壑予好好探讨一下平行世界的奥秘。
林壑予脱口报出自己住的宾馆,随即尴尬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衣服湿了就带去宾馆,目的性太明显了吧,讲给扫/黄的同僚听他们都不信。
谁知易时完全不介意,匆匆点头答应下来,主动拉着林壑予往市局的方向走。那间宾馆他也知道,来南宜市局开会、办案的同僚们几乎都住那边,快成南宜市局的招待所了。
“你是一个人住吗?”
“不是,和同事一间房。”
易时点头:“让你的同事委屈一下,去别的房间待一会儿。”
林壑予也是这么打算的,先前担心直接说出来易时会怀疑他图谋不轨,这下易时自己主动提出,正合他意。
宾馆标间里,裹着被子睡眼惺忪的原茂秋被一个电话吵醒。
“老林,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了?”原茂秋有气无力地问。
“嗯,回来,带个朋友。”
“哦,你要把人带回来啊,知道了……”原茂秋打个哈欠,嘴张到一半,震惊到下巴差点脱臼,“什么?!你要要要带人回来睡?!”
林壑予尴尬,原茂秋这个大嗓门实在是吼得太响,易时就在旁边,他耳朵好,肯定听得清清楚楚了。
虽然此“睡”非彼“睡”,但也脱不开太大的干系,林壑予懒得解释。原茂秋在对面嘿嘿嘿笑得像偷鸡的狐狸:“老林啊老林,没想到你也会搞这些花花肠子啊,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你把小帅哥带回来,是不是要重新开一间房?”
“嗯,麻烦你去一趟前台,警官证带着。”林壑予瞟一眼身旁的易时,“我朋友……不太方便露面。”
原茂秋连说懂的懂的,这活儿他太熟了,包在他的身上!接着挂了电话,警官证找出来,踩着拖鞋“噔噔噔”下楼去了。
“……”林壑予看看手机,总觉得原茂秋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