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接了银票,自己走近亭子中。
亭子的中间被石头压着一张纸,上面同样歪歪扭扭的字迹:放下银票,孩子在西山半山腰处,将人全部带走,否则孩子小命危矣。
常痊左右观望,见四处无人,这银票轻飘飘的,万一被风吹走或者被人顺手牵羊……若歹人拿不到银票以为他没给,又跑去伤害孩子,他找谁说理去?
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按照纸上所做,将银票压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没多久,常家父子半信半疑往西山上挪。
等人一走,陈老爷立即从草丛中出来跑去一把抓了银票,道:“走!”
陈少爷再不迟疑,也跳出来,父子二人直奔往府城去的道路,那边备好了马车的,压根就不想管山上的李香雨。
李香雨看底下的人就像是看蚂蚁,天色昏暗后更是什么都看不清,她抱好了手中孩子,想着若是那父子二人不来找她,她就把孩子护好,只希望常家看在孩子毫发无损的份上不要苛责她。
越想越觉得可行,李香雨在村里长大,虽然后来命途坎坷,但到底没见过真正的坏人。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自己主动把孩子送回去!
如果她老实等在这里,在常家看来也是同伙,最好是她千辛万苦地把孩子“救”回去!
既然打定主意,接下来就是下山的路线了。往城门的方向肯定不行,不能直冲十两亭,干脆朝府城方向,先躲开陈家父子,再想法子进城还孩子。
抱起孩子,她再不迟疑,城门在右边,她一路往左边下去。
如此一来,常家父子扑了个空,没找到孩子,却听到底下有马儿嘶鸣声,这个时辰在这地方,肯定没有人,这马儿……兴许就是歹人的!
一行人气急败坏,直接奔下山,刚好就是李香雨下山的方向。
听到身后有人追,李香雨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她是想把孩子还回去的,可是如今她这怎么看都像是偷孩子跑……不能被抓住,要不然说不清!
她拼了命的往山下奔,后面的常家父子听到前面有动静,追得愈发迅速。
就在即将靠近山路时,山林坡度太大,李香雨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摔下去时,她下意识抱紧了手中孩子,官道旁边之前开路时靠近山的那面挖出了丈许高。李香滚下去之后,去势不减,滚到了官道上。
恰有马车疾驰而来,李香雨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她浑身疼痛,压根动弹不得。干脆闭上了眼。
马儿一脚踩上她的大腿,又一脚踩上她的肩,马车过来,因为她躬身趴着,怀中还有个孩子,马车底直接刮在了她背上,却刮不过去,一阵剧痛袭来,然后,一声巨响,马车翻了。
陈家父子奔着逃命而去,看到路上有人时,根本反应不及。还没想好辙,马车已经翻了,父子二人都摔得七荤八素。
恰在此时,山上常家父子带着人终于赶到,看到面前一片狼藉,还愣了下。
马车散架,马儿挣脱了缰绳,已经跑没影了。
地上李香雨紧紧护着孩子,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似乎已经晕厥。
有孩子的哭声从消瘦女子身下传来。常痊想也不想上前去翻。这个时候天色渐晚,离得远压根看不清谁是谁。
陈家父子摔得七荤八素,却还记得逃命,刚刚爬出马车,刚好碰上带着人赶到的常家父子。
陈少爷当时心里就俩字:“完了!”
余光看到那边半身血肉模糊的李香雨,恨得眼眶充血,要不是她坏事,父子二人早已在几里开外,怎么会被追上?
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坐牢,他捏着手中匕首就扑了过去。
李香雨已经没了知觉,动也不动,陈少爷身上有伤,这一刀是下了狠劲的,一刀扎下,没入大半。传来的却是属于男子的闷哼。
陈少爷睁眼一瞧,朦胧中,只看到那料子是属于男子的青色长衫,还有隐隐的药香传来。
那边常父万万没想到陈少爷从马车中爬出来居然会跑去扎儿子,见状上前狠踢了他一脚。
等到知县大人带着人赶到,现场一片狼藉,还有大片的血腥。
李香雨半身血肉模糊,昏迷不醒。
常痊躺在地上,眼睛紧闭,腰上缠着布条,但身下却大片血迹,常父半身鲜血,手中握着匕首,蹲在已经满身血窟窿的陈少爷面前,怔怔发呆。
不远处的陈老爷拖着一条残腿,正跌跌撞撞地跑。
知县大人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带了回去。
陈少爷那一刀扎得很巧,常痊脾脏破裂,饶是常父是大夫尽力帮他包扎,也还是没能救回。眼见儿子救不回,常父当即就疯了,儿子是他花了心血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女色上拎不清,但医术是实打实的,是他教出来传承常家医术的。没想到就被这混账一刀就扎没了……
当时他抢过匕首,狠命往下扎,等再回过神来,面前的陈少爷已经满身血窟窿。而那边的陈老爷,吓得直往外跑,却因为受伤过重,跑得踉踉跄跄。
常痊和陈少爷当时就没了命。常父杀了人,念在他悲痛过度之下动的手,判了监三十年。而陈老爷偷孩子在前,讹诈人在后,还妄想偷跑,判监二十年。
李香雨受伤很重,只剩下一口气。但她怀中的孩子却只是受了轻伤,主要是吓着了。
回来后,大人派了人尽力救治李香雨,好歹捡回了一条命。但脸上和背上都是大片大片的伤疤,且伤了她的骨头,一只脚跛了,背也伸不直。
常夫人在县衙中等着知县大人抓人回去,她想法简单,孙子救不回,以后儿子还可以娶。其实有这个孩子在,儿子婚事很是不好办,真要没了,兴许还是好事。
可她万没想到,孙子倒是没事,儿子惨死,夫君还杀了人得入狱,得知这些消息时,她当即就晕了。
再醒过来的她,很有些沉默。得知常父要入狱几十年,她当场大闹,被制止后,蹲在公堂外不停低声嘀咕。
后来众人散去,常夫人跌跌撞撞起身,笑闹着踉踉跄跄离开,有相熟的人叫她,她竟也听不见,这是……疯了。
常夫人疯了,平时不伤人。但若是看到自己孙子,她就跟一瞬间被刺激了似的,扑上去咬人。
孙慧柔无法,只得求大人做主,要么让她也住进常家,要么分一些常家的家财,她自己带孩子过活。
如今常家的主子只剩下了常夫人,她不松口答应,大人怎么好私自做主?
可是常夫人已经疯了,接回府中后一个人都不认识,看到孙子还会发狂,怎么可能会答应养孩子?
大人无法,只道:“你是孩子亲娘,你要接孩子可以接走,住进常家的事我做不了主。你若是不接,孩子就交给常家的管家。”
孙慧柔踌躇再三,还是把孩子给了管家,想着等孩子长大,拿到了常家大片家业,到那时她就可跟着享福。给管家之前,她再三嘱咐:“不许让夫人看到他,不要让夫人伤了他!”
可惜,人心易变。
之前收了好处和孙慧柔做假夫妻的男人见常痊死了,逼着和她做了真夫妻。
常夫人疯疯癫癫不理事,最喜欢说的就是一个“滚”字。
管家找到了身契,拿到衙门消了身契,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下人偷东西离开。知县大人虽然有所耳闻,但办案子得有苦主,人常夫人不告,他又不好办。
医馆中的管事也中饱私囊,不肯再采买药材。坐堂大夫治不了病,也另谋出路,没多久,偌大的常家分崩离析,再不见之前的风光。
等到常启长大,常家就剩下那个宅子了,空荡荡的,还没有人打扫,满是凄凉。最后,卖了宅子,重新买了个小铺子,老老实实做小生意,虽然吃穿不愁,却和之前的常家天差地别。
李香雨养好伤后,回了村里。
李家不肯接纳她,她坐在村口发呆,被何牛接了回去,在那之后,她一辈子都再没有进过城。偶然听村里人满是艳羡地说起城中的周家时,她一开始后悔,渐渐地就平静了。
本就是云泥之别,又如何会起妒心?
早知今日,她也不会折腾那么久了。荣华富贵于她,就是捏在手中的沙,越是想要握住,越是握不住。
楚云梨眼神好,那日她站在不远处,将事情前前后后都看在眼中,其实发生起来很快,前后只十几息,事情就变成了那般。
想要救人压根来不及,当然了,她也不会救。
这些人走到今日,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他人。
冬日里,周兴心欢欢喜喜嫁了人,夫君爱重,婆婆也好相处,日子过得安逸而幸福。周兴华一直守着美肴楼,其他的生意他不想插手也没精力插手,后来长子二十岁时,夫妻二人将生意传给了儿子,搬到了村里的老宅。
兄妹二人一直都很敬重母亲,楚云梨年纪大了之后,也住老宅,临走之前,周兴华兄妹二人带着家人守在床前,满室悲戚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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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会修一下。先将就看。
今天这么晚更新,是意外,真的!
悠然本来以为可以提前完结,九点左右,没想到写了这么多,所以三合一,明天见!
还有,悠然是拿全勤的,每天九千是一定的。真不更新,我会挂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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