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时已有两个宦人在大殿,并非她高平宫的人。她甩开了伏缉熙握着她的手,挡在薄姬面前。
宦人端着的木盘里一杯酒与一段素锦,见她脸上为难,“承阳侯,这是王上遗诏,您不能违抗先王遗命吧。”
伏缉熙也走上前,在燕攸宁身侧。
一时僵持着。
薄姬站在燕攸宁身后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吧,小宁。”
“阿娘。”燕攸宁转过身来。
“希望你能一直肆意的生活下去,一定会比阿娘好的。若是早能想明白,也不会如此。熊姬也不会那样。”她道。
“还有机会的,我带阿娘离开。”燕攸宁将她的手握紧了。
薄姬摇了摇头,“大王还命你与容侯一同辅佐新王,你抗命带我离开不值当。况且也不止我一人,便是到了地下也有作伴。”
她抱住燕攸宁,“着实也是有些累了,想开后更觉一切都是个牢笼。小宁要好好的,随心才好。”
回想往事,那些让她走到如今的选择有自愿有不愿,但无一例外都毫无反抗的余地。
小宁是不同的,也是有些幸运的。以往的那些不理解,如今想来就该那样才对。她做不到,倒是希望小宁能永远如愿下去。
放开燕攸宁,她去喝了那杯毒酒,只觉人生至此,唯有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看了一眼伏缉熙,还是觉得他无法保护燕攸宁,可她也只是一直在女儿的保护里。
想了想,小宁她能保护好自己的。
“阿娘!”燕攸宁去抱住了她,看她无力地软在她怀里,唇侧溢出了些血丝。身子有些颤抖,指尖也颤颤地抬手抹掉她唇角的血。
“我或许该早些带阿娘离开的。”
薄姬的身体在这夏日的热意里逐渐的冷了。她静静地坐着,这日来的太过猝不及防。
父王伤重过世,便要将她阿娘也带走,这是她怎么都未想到的。
伏缉熙看着她,想将她搂到怀里抱着。此时看着她的心痛,就如他娘死去那日一样。
燕攸宁坐了许久,至宦人等不下去要将尸体带走,出声,“公主,您节哀。薄姬的尸首还将送到先王那儿去。”
宦人将薄姬抬了走,伏缉熙蹲下身抱住燕攸宁,“公主。”
“嗯。回寝殿吧。”她道。
他抬头看她,吻落在她唇上,轻轻地带着安慰。
他想说,他会陪着她的。可他又无法保证,能永远在她身侧。
他好想永远都和公主在一起,想永远不分开。
燕攸宁回吻了他,是少有的温和,像是失了力气的那样,令伏缉熙觉得心口疼痛,他吻深了一些她方才又深了一些。
知她此时无心此事,伏缉熙并未要很多便放开,她又在他唇上吻了吻食去水液,“回寝殿吧。”
伏缉熙扶她起身,看她像是虚弱的样子想要抱她回去,又觉她此时的脆弱或许不想让人触碰,遂只是慢了脚步同她一块儿往回走。
燕攸宁一路都让他握着手,薄姬身上的凉意让她觉自己都失了温度,他手心里却如旧的热烫,似能让人起一身汗意那样,又像能融去冰雪。
伏缉熙甚是担心她,一路唤了她好几声“公主”,燕攸宁都是“嗯”一声,最后道了句没事。
宫中似乌云罩顶,到处都死气沉沉,宦官宫娥忙忙碌碌,一切却始终看起来像是副黑白画,失了人间灵气。
安陵的李夫人也没有逃脱,燕宫派人送去了匕首,燕翕纵是想要违抗也没有挡住那阴毒宦人杀了他母亲。
他纵然将那宦人五马分尸,也无法改变李夫人已被杀死的事实。
入陵下葬那日,天蒙蒙亮燕攸宁便起了,伏缉熙也因担忧她而未睡得好一早醒了。
那柄鱼戏莲叶的木梳,从发根梳至发尾,简单的发髻伏缉熙已然可以梳得赏心悦目了。
“将它给我吧。”绾发后,燕攸宁回身向伏缉熙伸手。
他怔怔,握在手中并不愿还回去。她给过他的东西,仅这一件。
可燕攸宁伸着手,他却无法不将此还给她。燕攸宁收回了木梳,伏缉熙一瞬便搂住她在自己怀里。
好似两人从此没有了牵绊一样。
结发为夫妻。
他想与公主做夫妻。就算成不了夫妻,就算只是她身侧男妾,能在一起就好。
“公主。”
“这是我阿娘的东西。”燕攸宁道。她想将它放进阿娘的棺椁里,就算天人两隔也能有所牵绊。
手里的木梳因着常年的使用光泽油润,坠着一竹青的穗子串起的玉环。
伏缉熙侧过头吻她,两人倒在案侧的席上,燕攸宁只来得及将木梳放在案上。
作者有话要说:梳子:我是定情信物,我还有个环和穗子!
薄姬:知道你们两个有意思,恩爱都秀到我墓里了。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