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了一瞬的迟滞,饶是曲苏一贯大大咧咧惯了,此时也难得生出几分自觉不妥的尴尬来。
偏青玄还犹嫌不足,戏谑道:“相识不过几日,不想姑娘如此热情,着实令某惶恐。”
曲苏就势狠狠推了他一把,她使出五成掌力,寻常成年男子哪怕身怀功夫,被她这般突兀发力一搡,怎么也要倒退两步才能稳住身形,却不想这家伙看着腰身瘦削,还真不是个绣花枕头,双足有如生根一般扎在原地,全身纹丝未动。唯有垂在肩畔的发丝随风轻拂,其中有一缕还调皮地抚上了曲苏脸颊。
曲苏猝不及防地撇脸退开一步,又觉得自己这般举止颇有示弱之嫌,可她确实抢不过他,也推不动他,只能继续发动眼神攻势,狠狠瞪他:“东西还我!”
如果眼神也能化为兵器削人,眼前这家伙早被她凌迟一百零一遍了!
青玄浑然未觉曲苏眼神之中的蓬勃杀意,慢悠悠将先前与她过招那手抬了起来,五指平摊,掌中空空:“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曲苏难以置信,但此时不是与他争吵的时候,她如陀螺一般绕着这家伙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寻了一遍,是真没有!她刚绕到他身后时就发觉了,他腰间只有一条鞶带,正中镶一块双鱼弄莲玉佩,显然藏不下婴儿拳头大小的绒白团子。
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刚刚趁着周围人多,他偷偷将团子丢在地上,又被他人捡了去!
故意摘走给弄丢了,等待会和林梵岳周会和,她要怎么跟林梵交待呀!
本来当时林梵送给她时,那个样子就好像生怕她会不喜欢故意摘走给弄丢了,等待会和林梵岳周会和,她要怎么跟林梵交待呀!
本来当时林梵送给她时,那个样子就好像生怕她会不喜欢似的。现在可好,估计不论她怎么解释,林梵都不会相信了。
曲苏越想越气,也懒得同他说话,转身就走。
可不论周遭如何拥挤,不论她怎么努力穿越人群将身后的人甩开,青玄始终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男子的步幅本就比女子大,只要他想,随时多迈一步,就可以轻易与她追平。
曲苏觉察到他的用意,又发现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此人内力之深厚,犹在她从前预估之上,不知几多。
曲苏现在明白岳周的判断了,青玄的身上,颇有些古怪。
拐过街角,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街道两旁或立或挂着千百盏花灯造型各异,争奇斗艳,璀璨炫目,小镇的夜空被映得宛如白昼。曲苏心中有许多不痛快,当此之时,也被眼前美景震撼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面前递来一盏栩栩如生的白兔灯,兔子眼睛红彤彤的,宛若相思红豆。青玄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只是递了一盏灯过来。
曲苏一看到白兔,就想起被他故意丢在街边不知去向的白团子,心中翻腾着恼意,没好气地道:“以后少乱扔别人东西,也好过事后亡羊补牢。”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约莫是见曲苏瞪他的眼神,愤懑中还透着懵然,他难得有耐心地多解释了句,“用在此处,不甚妥当。”
曲苏好悬没气个倒仰,这人不仅没礼貌乱丢她的东西,现在这是在嫌她没文化胡乱用词?她忍不住加重语气,字句铿锵:“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领会精神!不要旁顾左右而言他!”
青玄沉默片刻,才说:“那不是好东西,常人戴着,绝无益处。”
曲苏听得直皱眉:“你胡说什么?那是林梵送我的,她自己耳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
青玄不再解释,将花灯杆儿往她手里一塞,转身便走。
曲苏虽不想再跟他同路,奈何整个小镇首尾相连,街道贯通,若要尽快与岳周林梵聚齐,只有顺着这条路继续朝前最为便捷。她抿着唇跟在他身后,不想身边有个声音颇为焦急地连声唤她。
曲苏扭脸,就见几盏花灯之后,探出一个笑出数道褶子的苍老面孔:“姑娘好眼光,白兔灯仅此一盏,免惠二十文。”
这人连道歉都没个诚意,塞给她的这只白兔灯虽符合她的审美,却压根儿没打算从自个儿口袋里掏钱!曲苏气得直磨牙,又舍不得撒手,只能从荷包里数出铜板,塞给卖花灯的老先生。
老头儿卖了许多年花灯,难得见到如此大方半点儿不划价的客人,笑眯眯地朝曲苏拱了拱手,道了句吉祥话儿:“姑娘慢走,祝你与夫君百年好合!”
直到走出好几步远,曲苏才反应过来摊主是什么意思,攥着白兔灯的手抖了又抖,还是舍不得砸。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