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苏坐得离这两人并不远,这个距离,不仅够她看清银盘中被切成几块的绝不是什么动物肝脏,甚至能嗅到那股直冲口鼻的浓郁血腥气。来的路上,岳周曾向她提及傀儡娃娃的炮制之法,也告诉过她,若想养活傀儡娃娃和她颅内那只替生蛊,须得日日以活人血肉饲喂,但耳听转述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是另一回事。曲苏自认也是刀山血海闯过来的人,但亲眼看到一个能说会动的“活物”是以那般残忍手法制成,且要每日生吃人的肝脏而活,仍然感到五脏六腑一阵痉挛。
曲苏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拢紧,她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轻易显出任何弱点,但胃里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久久挥之不去。
开国侯对这一切恍若未闻,手捧热茶靠坐在椅子上,怀里拥一只毛色雪白的鸳鸯瞳波斯猫:“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体力好,咱们坐下说话罢。”
曲苏和岳周身后,也各放了一张椅子,茶几上还放着两盏热茶,并一些娇艳欲滴的珍稀瓜果。
“说起来,请岳先生来的路上,我也想过,如此强人所难,实在不美。因此我和法师也商量过,是否还有旁的法子,可以替代岳先生走这一遭。”
开国侯说这话时,目光含着笑意瞥向黄袍法师,那法师朝他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将女童放到另一位侍卫怀里,推着一辆制式奇特的手推车,转身往林梵的方向走去。
那辆手推车颜色青黑,不似寻常铁器,上下共有三层,摆放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盒子,路过曲苏和岳周时,曲苏瞧见最上面的两个透明罐子里,其中一个里面盛满了颜色雪白的珠子,另一个罐子里盛满了水,泡着一团轮廓模糊的粉红色物事。
林中土路难免颠簸,车轮碾过几颗碎石,那些瓶瓶罐罐也随之发出磕碰的细碎声响,那罐白色圆珠晃晃悠悠,有不少翻了个个儿,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圆点,曲苏反应过来的同时毛骨悚然,那些圆珠竟然全是人的眼珠!
须知眼珠被挖出之后多少都会连着血肉,不可能是这样完整剥离的圆球,寻常更没有这样干净雪白的颜色,但曲苏今晚已见识过太多从前的“不可能”,这法师满身邪气,行事诡谲,如今又有开国侯这样财雄势大的金主做靠山,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不敢做的?
哪怕明知开国侯话中所指和法师推车经过的举动是故意激将,曲苏却不能不上当,她不能拿林梵的性命安全去赌开国侯的良心:“郑侯若——”
岳周淡淡开口,截断曲苏的话:“郑侯想要太子殿下的命,此事放眼天下,只有岳某可以做到,何谈什么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