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法师已走到林梵身旁,他抬手在空中虚点几处,曲苏眼见着林梵目光微茫朝他们看来,便知她这是多少恢复了意识,至少她能看到、也已知晓,她和岳周来了。
黄袍法师戴上一双三金缂丝手套,双手将曲苏头顶那团明光取下,曲苏虽不知道他的手套是什么宝物,但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兼那双手套薄如蝉翼灿若黄金,便知此物不菲,且很有可能,须得佩戴此物才能接触从林梵体内提取的光团。
先前那团光晕悬在林梵头顶,她虽脸色几近透明,双目空茫,但人好歹还能勉强坐直,就如开国侯所言,林梵“看起来”还好。可就在黄袍法师将光团取下的那一瞬,就见林梵额头青筋显露,双耳战战,架在椅边两手猛地一挣,一声无声的嘶叫之后,两颗小小的尖齿显露在血色尽失的唇边。先前勉强簪在发间的发钗簪花扑簌簌落地,紧跟着,两鬓至额头两绺乌发瞬息转白。
那团光应该是林梵作为狐妖修行的精元所在,就这样被人强行攫取,自当痛入肺腑,元气大伤。
虽然隔着无形的屏障什么都听不到,但曲苏能想象得到,林梵刚刚发出的那声哀鸣,该有多难熬,多绝望。
这道屏障,隔去了林梵的所有声响,也隔绝了岳周对林梵的一切感知,曲苏觉得自己就如一个坐在台下看无声皮影的观众。越是寂静无声,越是惊心动魄,而她除了看着,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黄袍法师将那团光晕拢在怀里,心肝宝贝般地好一阵爱抚,才恋恋不舍存入一只墨色小匣。
曲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喉咙如有一团棉花哽住,一个“不”字悬在唇齿之间,将吐未吐,胸口闷痛,竟是连呼吸都忘了。她并不知道,尽管她一直竭力克制自己的一切反应,但她全身僵硬坐在那儿,双拳紧攥,唇齿紧扣,一双眼虽看起来毫无泪意,但早已赤红如血。
而坐在她身旁的岳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双目尽盲一无所知,此时面色仍然淡淡,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变化。岳周如此举重若轻,镇定泰然,若是落入寻常人眼中,怕是要骂他铁石心肠,可开国侯看在眼里,却暗暗赞许此人当真临危不乱,毫无破绽。
“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开国侯呷了一口茶,悠悠道,“这不,从前我还不信这世间真的有妖,可就在今天,还真让我亲眼见着一只白狐,听法师说,这只狐妖已修出九尾,可算是世所罕见,极为难得了。”
“岳先生刚刚说,能轻易接近太子身边顺利完成刺杀的,只有你可以做到,从前本侯也是这样以为。毕竟这世间能精通易容之术,幻化千面又下毒于无形的,只有岳先生你一人。尤其你还瞎了眼,让我想一想,昔日教导殿下多年的那位张太傅,可不就是年迈眼瞎?在我看来,岳先生真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此前三顾茅庐,就是希望能以诚心打动岳先生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