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崇这话一出,在场除他以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谭耀身上血液流失的速度很快,他脑袋垂落在骁柏肩膀上,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但听力暂时还没有全失,自然的,他听到了卫崇提出的这个可以说是荒诞的要求。
背后的伤,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在看到森冷白刃刺向骁柏的那一刻,他完全没有多想,就直接扑了过去,要说现在,有没有后悔,有,就连他自己这个时候,也无法弄明白,当时为什么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可这一遭,让他隐约看清了一点问题,那么就是,骁柏于他而言,抛开爱不爱这个问题,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就这点不同,谭耀怎么都不会眼睁睁看着骁柏从他面前走开。
谭耀紧紧抓着骁柏胳膊,指骨用力弯曲,没有控制力道,捏的又是骁柏几分钟前徒手握刀刃的那只手臂,骁柏眉头倏地一拧,但控制着表情,没有让痛楚太过明显。
“卫崇,你、是不是找死?”谭耀猛地抬头,恶狠狠瞪着卫崇。
卫崇将电话里播放的警铃关掉,铃声一停,那边跑开的人就顿时停下脚步,再一回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警车或者警.察,马上意识到这是被人骗了。
一人当即扯开嗓子大喊,叫回他的同伙。
“我是不是找死,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再晚点,你是肯定要死了。”卫崇笑得放肆张扬。
原本离开的人群,在得知道警铃是假的后,纷纷掉头回跑,且情绪比之刚才更加激奋,看得出来,要是再被他们包围,骁柏他们非死即伤。
继续呆着,相当于坐以待毙,卫崇这边是肯定不能求助的,夏炎快走到骁柏身旁,架起谭耀另一只手臂,求人不如求己,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面前横过来一人。
夏炎周身也都或多或少挨了不少棍子,力量耗费得过多,他到是约莫清楚卫崇的身手,他们三个现在都算是伤患,加起来都不是卫崇的对手。
“……还有五秒钟的考虑时间。”卫崇挡在路中间,没有催促,只是提醒前面伤重的三人。
后面的叫喊声已经近在耳边,骁柏缓吸了一口气,随后重重点头:“好,只要你能救我们,别说你是要我,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旁边两道震惊的视线投射过来,骁柏无畏地直视着卫崇。
继而又补了一句:“如果不能,那你就是间接加害者,但凡我没死,都会找你报这一仇的。”
还是第一次从人嘴里听到这种威胁的话,卫崇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加深。
“一言为定。”卫崇笑道。
随后卫崇到汽车边,拉开后方的车门,示意骁柏他们上去。
汽车前后都堵了车,看不出来能够从哪里出来,既然卫崇这么有把握,他和他们站在一块,在那群人眼里,算是一伙的了,骁柏他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四人相继上车。
卫崇发动油门,先是往前进了一点,直接嘭地撞上前面车的车尾,随后又后退,快速转动反向盘,朝着后方猛退。
嘭,又是震耳的一声,撞得后面那辆汽车车头当场就惨烈地凹陷进去。
连着两次撞击,在围攻者那里看来,觉得骁柏他们这是根本就逃不了,众人情绪高涨,极端兴奋,挥舞着手里的棍棒,疯狂奔跑。
眼看着有人的棍棒要落在车尾上,但棍子忽然就落了空。
只见卫崇一脚踩空油门,汽车狂啸着在一个激烈颠动中,冲上了人行道。
将前方挡着的车,一并给撞得斜蹿上去。
汽车在人行道上加速飞驰,前后都一片空旷,没有任何行人,行人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扭过头,骁柏从玻璃窗里看着后方那些人在愣了一瞬间的神后,急匆匆追上来。
然而每个人都只有两条腿,其实哪怕再加两条,也追不上油门轰到了底的高级跑车。
跑车把追赶的人慢慢甩远,最后几乎只能看到一些摇晃的黑点,到转过一个弯道后,连黑点都再看不到。
车里除了油门轰动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气氛异常沉重。
谭耀靠着骁柏的身体,骁柏一只手死死摁住他后背上的伤口,前者眼睛已经闭了上去,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状态。
夏炎从兜里拿出手机,看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给对方回拨过去。
“……在车上,你到了?”
“谭耀被人捅了一刀,我们先去就近的医院……没事,我和叶阳都还好。”
夏炎身体往后稍转,看向后座的两人,视线对上骁柏后,停了一瞬,随后看似平静地移开目光。
附近离得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家公立医院,卫崇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他一手搁方向盘上,一手弯折,肘部搁在车窗间,眼眸往右上方掀,安静瞥着车內镜里面的两人。
夏炎推门下去,绕到左侧边,拉开车门将依然昏迷过去的谭耀给搀扶出去。
把人扶出车后,夏炎低眸,俯视着驾驶位正好拧过脸来的卫崇。
卫崇出声提醒:“快把病患扶进去,一会血流太多,就不好办了。”
夏炎瞳孔紧紧一缩,他回头看汽车另一边,坐在里面的人在车子停下来后,没有动弹过。
“他是谭耀的人,卫崇你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夏炎问了一句。
“什么后果?有什么后果是我不能承担的,就我个人而言,无论是人还是物,既然起了点兴趣,就要弄到手上来玩一玩,还是夏炎你觉得,我会玩不起?”卫崇直白地道。
两人就这样当着骁柏的面,谈论着他,骁柏视线投向外方,看着一个地方,谭耀那里。
然而心底,却是同96似交谈着。
“照这个发展,谭耀头顶,又要多顶绿帽了,到是真没想到,卫崇会这么快出手。”96暗里观察着卫崇。
“早一点挺好,都集中到一块,最后事情暴露时,才更精彩。”对于这个结果,骁柏并不觉得惊讶,以前谭耀给卫崇戴绿帽的事,卫崇虽然明面上没有找谭耀任何麻烦,可并不真的表示,卫崇就把那事给放开了。
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发展,如果谭耀不主动替他挡那一刀,兴许卫崇多半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可偏偏谭耀凑上来了,这就说明,他在谭耀那里,占据了一点位置。
骁柏搁在膝盖上的手指缓缓弯了起来,握成了拳。
夏炎看着汽车从面前掉头转弯,并很快就从视野中失去了影踪。
方裘是在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到医院的,那会谭耀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在做手术。
夏炎去简单处理过身上的伤,没怎么伤及到骨头,所以一处理完,就到手术室外等着。
两人并肩站着。
“你的意思,卫崇把人要过去了?”方裘眼睛凝注着紧闭的手术室门,语气听起来没太多起伏。
夏炎回道:“是,直接带走的。”
“谭耀没阻止?”
“开始阻止过……”
“后来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弄走?”方裘忽然笑了一下,道,“等谭耀醒了,告诉他,人我会帮他找回来。”
夏炎侧目看方裘,方裘挪回目光,回视夏炎。
唇角的笑别有深意:“毕竟,那人也勉强算我的。”
丢了这话后,方裘抽身就走,留夏炎看着他挺拔的后背,神情慢慢冷凝下去。
卫崇带骁柏去了一家风格古朴雅致的私人茶楼,茶楼全天候营业,这家茶楼只对熟人开放,其他的人,没有关系,根本进不了茶楼大门。
他们去的时候,老板正在打扫卫生。
“李玲。”卫崇拿卡刷开门,往里走了几步,见到一个穿着旗袍站在凳子上擦玻璃的人,直接招呼对方。
李玲听闻声音,旋即回头。
一看来人是卫崇,立即从凳子上跳下来,脚上穿着一双起码是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落地却十分稳健。
李玲快步走到卫崇面前,张开双臂,就准备给卫崇来一个极度热情的拥抱,卫崇只是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
李玲张开的手臂在半空中顿了一顿,随后看到卫崇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面色相当不好,浑身都在战栗着。
卫崇越过李玲身侧,走到了店里面。
快速扫视了骁柏一遍,李玲随即发现骁柏身体的异常,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踩出哒哒的声响,两三步就奔到骁柏面前,刚伸手过去碰到骁柏的肩膀,骁柏身体就骤然失力,往地上滑。
李玲眼疾手快,及时接住骁柏的身体。
紧接着她腰一弯,将瘦削的骁柏给径直打横抱离了地面,露在袖口外的手臂上,肱二头肌陡然冒出来。
抱着人,走到内里,放置在卫崇身旁。
“你的人啊?”李玲朝卫崇驽了驽下巴。
卫崇一臂摊开放在沙发椅背上,一臂随性地搭在膝盖上,在李玲询问之际,一边唇角上扬。
他道:“……谭耀的。”
“谭耀?”有点耳熟的名字,李玲快速回忆了一番。
很快反应过来。
“他啊,我以为你不会找他麻烦,结果还是没忍住?”
卫崇缓慢摇了摇头:“你猜错了,这人不是我弄伤的,要真说起来,我还算救了他,不仅是他,还有谭耀。”
李玲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先别说这些,他手掌被刀割伤了,拿药出来,帮忙包扎一下。”卫崇眼底笑意没多少,口吻类似命令。
既然都把伤者带到他这里来,自然是来治伤的,李玲没再多问什么,转身去拿医药箱了。
李玲曾经当过数年医生,只是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没有再从医,自己开了这家茶馆,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亏本生意,不过钱对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
一分钟时间都不到,李玲提着医药箱出来。
到沙发边,打开放茶几上,李玲开始着手给骁柏包扎。
而一边的卫崇,手臂从椅背上拿了下来,身体往前移了点位置,泡起了茶来。
等他差不多着手泡好茶,隔壁的包扎工作刚好进行到尾声。
将骁柏右掌仔细用纱布包缠好,放回到沙发上,随后李玲起身收整药物,统一放回药箱。
“喝一杯。”卫崇倒了两杯茶,端起右边那杯,转手递给李玲。
李玲用沾着骁柏鲜血的手,接过杯子,仰头就一口饮下。
卫崇端起剩下那杯酒,缓慢地,一点点地喝着,茶叶的清香,全部都转移到茶水中,入口后香气弥漫到唇齿间。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卫崇评价。
“当然了,全都是我坐飞机去原产地采购来的。”李玲回应道。
虽然和卫崇和至交好友,对方要做什么事,李玲却是从来不会干涉,毕竟还没有人能够在卫崇这里能够讨到任何好。
“这次先到这里,一会我还有事。”卫崇喝完了杯里的茶,杯子放回到茶几上,起身离座。
“人在你这里放几天。”
卫崇走到门口,偏头对跟着走到门边来的李玲说。
李玲斜眼瞧了瞬沙发上闭眼躺着的人,打趣卫崇:“不怕我对他下手啊?”
“随意,别弄坏就行。”卫崇全然不以为意。
李玲怔了一瞬,随即脸上笑容绽开。
“开玩笑的,你带来的人,不管他曾经身份如何,都属于你,我怎么敢动。放心,他在我这里,一根寒毛都不会少的。”
卫崇拉开古朴厚重的木门,一脚踏了出去。
目送人走下阁楼,身影隐没在葱郁的绿林里,李玲转身回去。
卫崇驱车往自己家走,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住宅小区外,到的时候,路边停靠这一辆车。
车窗玻璃在他的车驶过去的时候,徐徐摇下去。
现出一张熟悉的脸。
两辆车并排停靠在路边,将马路都占了大半,然而哪怕堵着路,旁边其他的车辆纷纷绕道而行,毕竟那两辆车,随便哪一辆都价值数百万,不是他们一般车辆可以擦碰的。
“好久不见。”卫崇手臂架在窗口,转头看向方裘。
“一周。”方裘缓缓道。
“哦,那是我记忆出错了,来找我什么事?”
方裘手指点了方向盘一下,然后骤停:“今天在安顺街那里带走的人,什么时候还回来?”
卫崇盯着方裘的眼眸一点点凝固起来:“……你来要人?不该是谭耀吗?”
“他在医院,估计还得待几天。”说到这话时,方裘眼底浮出一丝笑来。
那不是对朋友的担心,而是简单的觉得有趣。
以方裘对谭耀这么些年的了解,还从没见谭耀为谁受过伤,这次不仅受了,看起来似乎还险些危及性命。
方裘略感困惑,那个人的魅力从什么开始变这么大了,好像是在一瞬间,就强行插入到了他们中间,以一种不可抵挡的事态。
现在更是连卫崇都给招上了。
“什么时候啊……”卫崇摇摇头,继而笑出了声。
他看向方裘的眼神颇具玩味:“看起来,谭耀这个小情人,挺有本事的。”
卫崇话里隐含的意思,方裘第一时间就明了,他没否认,因为卫崇的猜测不算错。
“三天,三天后我到这里来接人。”方裘看似是退了一步。
方裘并不担心骁柏会遭遇什么,那个人,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或许不只两幅,很多幅,所以方裘有理由相信,骁柏不会出什么事,最多不过又勾上卫崇,反正他本质就浪,勾一个是勾,两个没差别。
“可以。”卫崇颔首,表示答应。
三天时间足够了,足够他从外到里,从里到外去仔细了解一个人,了解一下对方到底和别的人,有哪里不同。
得到回复,方裘发动引擎,跑车快速冲向了前方。
等人走后约莫半分钟,卫崇拨了个电话出去,让底下人去办点事。
茶楼那边,骁柏从沉睡中醒来时,外间天色已经灰白,到第二天的清晨了。他睁开眼睛,看到周遭陌生的环境,愣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