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长得好高大,举着个扫帚微踮起脚尖儿就能触到天花板了。
想想小时候他做奶娃娃时的肉嘟嘟模样,扑进她怀里,嘴巴一嗒,哇哇哇,哭着没吃饱,奶白的小汤圆样儿,印象竟已有些模糊,然后转眼十八年飞逝。
也不知还能有几个年头清醒地跟儿子过个团圆年。
鼻尖一酸,周丽暗自一抹泪,起身入屋去衣柜里找了件旧衣服罩在夹袄外面遮灰,再带上袖笼套,也加入进来给屋子做大扫除。
秦颂没有阻止,只乐呵呵地提醒妈妈注意头上落下的尘埃。
妈妈现在还能做事,真若是等到她干不动了的时候,那才糟糕。
能吃能跑能跳,能说会道,证明身体很好。
周丽农村人出身,年轻时候本也没什么大毛病,身体健朗。全因丈夫搞得家庭支离破碎而抑郁成疾,自己把自己逼成了这个样子。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秦颂很庆幸自己那时候已是个懂事的十四岁男生了,不然,他这辈子也会一并被爹妈毁了的。
世上也有很多女人离开男人后反活得更加精彩,所以,女性要dú • lì才美丽。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是秦颂永远唾弃的对象。
“你去舅舅家看过了吗?舅舅舅妈他们知不知道你放假回来了?”
“我已经打过电话给舅舅了。”
“哦,那……颂颂,过年是怎么安排的?去舅舅家还是在咱们家过?”周丽迟疑地看他,“要是在我们家过年的话,家里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招待他们一家子啊……我没灌香肠,也没熏腊肉……”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五,镇上的人家,亲戚多的,早就已经开始过年了。今天吃你家,明年吃我家,轮流着请吃年夜饭。
往年母子俩都是在舅舅家过年的,自家么……两边人都是默认地不再单搞,没那个钱财和必要。
人口多,舅舅一般会在一月份左右去农村定好一条年猪儿,杀年猪的时候大伙儿先一块儿去吃顿刨猪汤。然后他花钱请农村老乡帮忙将猪肉腌制好,香肠也灌好,全熏制得金黄金黄的。
往年的这几天,放假回来的秦颂会被舅舅叫上,去农村将烟熏好的腊肉香肠都搬回来。
一条年猪差不多三百多斤,做成的腊肉够一家子吃一年。
今年舅舅有没有去买年猪,秦颂不知道。电话里舅舅没叫他去帮忙,他也没主动问。舅舅没说,那代表舅妈还在生他的气。
无债一身轻。
人情债也是债。
果然将妈妈送敬老院是对的么?
妈妈今年会这么问,是因为很明显,两家人算是又分开各过各的了。加上之前闹过一场,尽管自己顶撞舅妈没错,但说什么他身为晚辈,也要借着过年请舅舅一家吃饭的机会跟舅妈陪个不是。以后那么长,还得仰仗。
“腊肉香肠平时吃不到吗?妈,这种传统都过时了。”秦颂扭头,安抚地冲她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