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镇上，还有多少人家窗户上挂满了腊肉香肠的？四五年前不说了，现在越来越少人做，一则嫌麻烦。镇上已经有了超市，年货堆得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超市里的腊肉是出了名的城口老腊肉，粮食猪儿肉做的，比自家熏制的颜色和味道都好多了。想吃了现去买，十分方便，价格也不贵。”
“再则，从前大家爱做腊肉，那是给家里在外工作打工的孩子做的。可现在年轻人都不大爱回老家了，即使春节也不愿回来，主要是路上太折腾。人不回来，所以腊肉香肠做这么多，给谁吃啊？”
“过年过年，最重要的还是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年罢了，吃什么不重要。”
一席话，直接说到周丽心坎儿上，她想想也是---她每月盼着的不过就是儿子能回来看她么？
越来越多年轻人去了大城市后一去不返，不然一个乡镇上的敬老院罢了，咋那么多老人呢？一百多号人啊。
空巢老人只是由农村转移到镇上来了而已。
估计年后又会新的老人被送进来吧。
她也是情况特殊，不似其他老年人那样，乃是家里孩子不愿赡养。
想到此，周丽不禁有点骄傲。
她养了个孝顺、聪明、能干的好儿子啊。
“妈，过年这事儿我想过了，到时候我们把舅舅一家请过来，大家围着火炉包饺子吃。我再去买些瓜子花生、糖果、旺旺大礼包什么的，这就可以了。”他呵呵笑道。
“吃饺子啊？”周丽面露难色，“会不会太寒碜了点……”
她想说鸡鸭鱼肉这些至少买一两样吧，过年呢，请客吃饭让人光吃饺子如何像话？
可转念。
一只鸡可要上百块呢，过年时节物价都涨了，鱼和肉哪样都不便宜。家里如今没收入，坐吃山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吗？
都是我这药罐子害的……
周丽默默闭了嘴，眼里本就微弱的光芒熄灭，脑袋耷下去。
这是四楼，临街，占了半面墙的玻璃没安窗帘，遮挡的报纸已经破碎成碎，刚刚被秦颂撕下来，扔在地上还没扫走。窗外的天光因此长驱直入，照亮了大半个屋子，清晰可见她头顶上稀疏的灰发。
她抓起抹布使劲儿擦着饭厅里那张桌子上的陈年污垢，用的那力气之大，致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肌肤苍白。
秦颂装作没看见妈妈骤然情绪低落，依旧边干活儿，边轻快道：“现在生活水平好了，平时鸡鸭鱼肉还吃得少么？天气这么冷，围炉吃饺子，热乎乎一大碗，绝不比那大鱼大肉的差。重要的是氛围，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妈，听我的，没问题。那天咱们把摊子搞大点，两家人一起动手，自己和面擀面皮儿自己包，舅舅家那几个妹子绝对开心得要死!”
闻言，周丽的神色顿了下，目光飘忽，似乎在想象过年那天的情景。
少焉，她看向秦颂，微微一笑道：“那几个女娃儿不过就是喜欢瞎掺和，胡来乱来咯。你舅舅舅妈制不住她们，就你会宠人，哄得她们开心又听你的话。”
秦颂讪讪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