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路当归的质问,刑珹只是垂下眸子,用沉默代替回答。
探视室里的缄默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他听到刑珹缓缓开口:
“路医生,我需要更加专业的治疗。”
“这压根就和专不专业没有关系,你的病并不是简单的刺激类治疗就可以,你需要——”
“路医生。”
这是刑珹今天第二次打断他的话,他缓缓抬起头,将面前人看进了自己的眼里:
“你妹妹的事……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那天和小医生被困在紧急通道里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想起了一些事。
然而,往日的那些痛苦回忆仍旧支离破碎。即使认出了当年的那个女孩就是小医生的妹妹,他也依旧不记得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和那个女孩会一同困在演唱会后台的大火里。
脑电波仪器能够有效地刺激中枢神经,强效处方药能够快速补全他残缺的灵魂。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全部都想起来的。
他会还给路当归一个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真相。
墙上的分针又往前移动了两格,探视的时间结束了。
拘留所的警员打开门,提醒路当归已经到了离开的时间。
从座位前站起身,小医生并没有马上转身就走。
他微微往前倾过身子,离玻璃墙靠近了一些。
刑珹举目和他对望,却依旧一言不发。
“刑珹,”隔着厚厚的玻璃墙,路当归盯着面前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自由,那你就尽管放手去做。”
后半句话是,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陪着你,直到所有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他最终都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说完,拎起挂在椅背上临时脱下来的白大褂,路当归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探视室。
坐上停在拘留所对面的黑色豪车,路当归重重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驾驶座上的刑十小心翼翼地开口:“路医生,是送您回理工大吗?”
半天没听到坐在后座上的人开口,刑十转过头,看到路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弯下了腰,将脸深深埋进了手掌心。
过了一会,他听到路医生轻声开口:“刑十,谢谢你。”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路医生为什么突然要感谢自己,刑十愣了片刻:“……路医生?”
浑身的气力都在走出拘留所的刹那间消散殆尽,路当归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疼得说不出话来。
在来拘留所之前,他原本要和刑珹说的话不是这些的。
他其实就准备了一句话。
就是当着那个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是真的有病。
可是在来的途中,汽车停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刑十突然告诉了他一件事。
“路医生。”刑十按了几下车喇叭,有些心虚地开口,“有件事,大少爷一直不让说,可是弟兄们几个实在是憋不住。”
看到路医生一副怒气冲冲要去拘留所兴师问罪的模样,刑十实在是有些坐立难安。
那么多年过去了,大少爷对待路医生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承认不辩解不反驳,喜欢不出口也就算了,什么事还都爱藏着掖着。
追妻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啊!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路医生彻底气跑的。
“路医生,你之前有没有听说,大少爷之所以会被逮捕,是因为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的举报电话。”
前方的红绿灯变了颜色,他抬眼盯着后视镜里的人,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通匿名电话,是大少爷自己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