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婆子闹腾起来不到声嘶力竭不会消停,她骂了多久谭青槐就在自家后院听了多久。
忽的没声了,谭青槐竟有些不习惯,揉着怀里毛茸茸的兔子往屋里去,“老太婆不骂了。”
一副不尽兴的模样。
青桃在屋里收拾衣物,衣衫被褥叠好收进衣柜,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漫声道,“约莫没人搭理她吧。”
没人搭理自然就骂不起来了。
谭青槐哦了声,抱着兔子进屋,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乍眼瞧去空荡荡的,只剩下角落竹筐换下灰色被单,他提醒青桃,“四叔让你将被单晒他后院他给盯着,要不然三婶看见肯定会收走。”
青桃爱干净,用过的床单被褥永远是洗干净放柜子里的,刘氏自己懒得洗但见天盯着竹竿瞄,上次青桃去镇上前洗的被单就差点被她收了,幸亏谭广户动作快,否则冲刘氏半月不洗头不洗澡用过的被褥谁敢用哪。
说话间,他偷看了眼院对面。
这两日谭青文脾气大得很,总沉着脸,像谁借他钱没还似的。
他一瞄,恰好迎上谭青文阴沉沉的目光,像要吃人,吓得他一哆嗦赶紧躲去青桃身后,颤声道,“大哥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闻言,青桃抬眸望去,谭青文已敛了神色,她淡声道,“你看错了。”
谭青文该是记恨上她了,前天小寡妇娘家来了人,给小寡妇相看了门亲事,专程来征求杜家的意思,杜家让小寡妇自己拿主意,小寡妇该是同意了。
据说那人知道杜家喜欢晨雨,愿意搬到耕田村来。
清晨郭寒梅去河边洗衣服听村里人说的,回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眼底掩饰不住的喜色,进门就兴冲冲跑到屋里和谭青文说这事,谭青文说了什么青桃不知道,反正此后谭青文看她的眼神就像看杀父仇人。
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过讨厌她能让谭青文心里好受的话他无所谓,只叮嘱谭青槐,“大哥功课繁重,无事你就别往他跟前凑了。”
谭青槐轻轻顺了下兔子的耳朵,“谁乐意往他跟前凑,哼...”
说着,也不管谭青文看不看,眼睛一瞪,做了个鬼脸,开始老生常谈,“三姐,无论如何你要当上家,你当家了大哥再敢甩脸色咱就好好收拾他。”
这些天他问了谭广户很多关于当家的事儿,谁当家谁就是家里的老大,说什么其他人必须听,连他奶也不例外。
“三姐,四叔可是说了,你当家他就给你做打手,你让他打谁他就打谁。”
青桃:“......”
“你以为当家是过家家呢。”
柴米油盐的过日子岂是谭青槐形容的那般轻松?
“过家家不好玩,当家才好玩,你想啊,大哥不用功,你抬手就是一耳光...”谭青槐着重强调,“还有咱爹娘,他们哪儿不合你心意了,你劈头盖脸就给她们一顿骂,她们还不敢还嘴,咱家的钱也你管着,怎么花你说了算!”
这话谭青槐已经在青桃耳朵边念叨过无数回了,说实话,青桃心里真有那么点想法,只是谭青槐和谭广户走得近,不便和他说。
她抱起地上的竹筐,让谭青槐别走远,等她洗完这些就回镇上。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青桃便没去河边,刚把被单泡进木盆,郭寒梅扶着头上的木簪来了。
看得出来她精心装扮过的,浅绿色的里衣,碧绿色的上襦,下边穿着件深绿色的裙子,裙边勾了几圈云形图案的线,简单又大方,她对青桃说,“我帮你一块洗吧。”
“不用,我很快就洗好了,这儿水多,别把你的衣服打湿了。”
这套衣服一看就是新的。
郭寒梅脸上笑意不减,“没事。”
其实今个儿郭寒梅心里是不大痛快的,既决定今个儿去镇上就该早点出门,她天不亮就起床收拾了,青桃却不慌不忙的,还兴致勃勃熬了锅红薯糖。
等青桃洗完东西去镇上不知什么时候了。
她撸起衣袖,帮着抹皂角,青桃搓她就捶,两人合力很快就洗好了,等青桃去谭广户后院晾被单,她急忙催谭青文和谭青槐出门。
四人里,她的东西是最多的,好不容易搬去镇上,郭寒梅就没想过再回来,除了刚洗的衣服没带走,其他能带的她都带上了,满满一担子。
谭青槐看得瞪大眼,“大嫂,这么多东西?”
谁挑得动?
“多吗?”郭寒梅笑笑,以她的想法还想把屋里的衣柜也搬走呢。
谭青槐咂舌,看提着书篮沉默不言的谭青文,“大哥你挑?”
谭青文哼了声,意思不言而喻。
郭寒梅尴尬地抿下了唇,望着谭广户房间的门道,“牛家婶子说牛叔能送咱们。”
“那多麻烦人家哪。”谭青槐虽然小,但不喜欢欠人情,他把兔子往地上一丢,撒腿就朝外跑,“喊四叔送我们吧。”
郭寒梅急忙唤他,“四叔去山里了,等他回来啥时候啊,牛家婶子知道咱们今天去镇上,让牛叔在家等着呢。”
已经跑到院外的谭青槐蹙眉回眸。
牛家靠拉货营生,他们坐牛车是要花钱的,与其花那个钱走路多好。
毕竟钱要省下来给青桃坐当家费呢。
于是他扬手,“那和牛叔说咱不坐牛车了,咱走路。”
丢下这话一溜烟往外跑了,郭寒梅脸上挂不住,看着谭青文脸色低低哀怨了句,“四弟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牛家靠着谭秀才在镇上拉到很多生意,牛家婶子乐得送他们,清水镇离这说近可不近,走路得走到啥时候?
“青桃教的!”谭青文咬着后槽牙的附和了句,说完便提着书篮站去屋檐下,目光幽幽地瞪着谭广户屋子。
青桃出来看到的就是谭青文近乎仇恨的目光,她浑然不觉的回了自己屋。
除了她和谭青槐的几套衣衫就是两只兔子和一小罐子红薯糖,东西不多,轻松就能上路。
郭寒梅东西多,谭广户进山了,谭青槐寻了一圈也没寻到人,倒是牛家人听到动静,牛叔赶着牛车过来,郭寒梅觉得不好意思拂人家好意,劝青桃坐牛车算了。
谭青槐坚持不肯,“走路,走路好,你们坐车,我和三姐走路。”
牛叔帮忙搬箩筐放上牛车,闻言好笑,“青槐是不是不喜欢我,要不咋不坐我的车呢?”
“不是,我喜欢走路。”谭青槐道,“我额头有伤,不能颠簸。”
回来那天他额头上还敷着药膏缠着纱布,到家纱布就不见了,药膏也越来越少,索性孩子恢复得快,额头的伤没前些天恐怖了。
牛叔道,“那我慢点。”
“耽误你不好。”谭青槐扯青桃手臂,“三姐,咱们走路吧。”
青桃无法,牛叔便让她们把东西牛车上,谭青槐没拒绝,抱着那只没被杀的兔子爱不释手挨着青桃走。
走了两步,听着身后郭寒梅和牛叔说话。
“都怪青桃没想明白,要知她走路,我和相公早上就坐牛叔的牛车顺路去镇上了,哪儿会劳烦牛叔专门在家等我们...”
谭青槐回头看了眼,向青桃告状,“大嫂说你坏话呢。”
明明说好走路的,郭寒梅要坐车怪得了谁。
青桃提醒他小心看脚下的路,前天杜家小嫂子来接晨雨,郭寒梅搬出她贬低对方挑拨她和杜家的关系青桃就清楚意识到郭寒梅很不喜欢自己了。
“她就发几句牢骚而已。”
谭青槐觉得郭寒梅太小家子气了,芝麻大点事就斤斤计较。
他不满道,“回家我告诉娘去。”
青桃偏头看他,半大的孩子,喜怒都写在脸上,青桃扒他鬓角的头发,“多大点事哪儿用得着和娘说啊,我琢磨着回镇上找份挣钱的活计...”
她奶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大房,要想谭家立起来,大房不能垮,而谭秀才和邵氏在外边那点事被人翻出来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为今之计只有让他们悬崖勒马。
一听这话,谭青槐表情立马生动了,“我帮你。”
“你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