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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留窗户(2 / 3)

就连禁止望远镜外流之事,虽然薛盈站在历史大势的角度并不赞成他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从维护皇权的角度来说,这个处置称得上快狠准。

这就是给了宫啸权力和信任,让他在西北经营出这份势力的人啊……

……

使者并未在折州多留,修整了两日便赶回去复命了。

而薛盈这边,这一趟到折州来,可谓是收获颇丰,眼看就要入冬,也该准备回云州去了。不然等大雪封路,再在野外行走就太危险了。毕竟冬天很多野兽找不到食物,饿到极致,就会冒险袭击途径的商队,人再多也没用。

于是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对宫啸提起了此事。

“要走?”宫啸愣住,下意识地想问“怎么这么突然”,但旋即又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薛盈的家,她迟早都是要走的。而天气越来越冷,也不可能再继续耽延下去。

他咬了咬舌尖,将那句话吞了回去,改口道,“事务缠身,我恐怕不能送你,到时候给你安排一队人马,路上小心一些。”

薛盈本来也没想过让他送,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折州城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因为随时都可能有物资不够过冬的草原部族跑过来劫掠。虽说榷场开张之后这种事已经好多了,但也还是不得不防。

而且句戎残部终于被找到,剩下的两千老弱病残都被迁移到了折州附近,宫啸这几日也正忙着安置他们,分不开身。

“我知道。”她说,“你也是,就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别没日没夜、废寝忘食。”

宫啸应了一声,看着她。

人还没有走,他就已经感受到分别的不舍了。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沉默,气氛低迷,但两人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能打破这样的氛围。

没滋没味地吃完了一顿饭,薛盈回了客院,宫啸才让自己脸上露出几分情绪来。

他站在门口,仰头看着星空,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再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心中的郁闷愈演愈烈,一时难以遏制。

而且算一算,这次回去,至少要等明年开春,薛盈才可能再过来。

西北的冬天很长,估计会持续四五个月。以前宫啸觉得没什么不好,因为这几乎是一年之中最安稳的时间,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能休养生息。——在他的治理下,折州一带已经不用担心会有人冻饿而死,冬天也就不会难捱了。

但现在,他又久违地感受到了那种抗拒。

如果说分别只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舍,那么想到下一次见面可能要到半年后,就让宫啸难以接受了。

可偏偏,他什么都不能改变。

薛盈在云州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不可能留在这边过冬。而他自己的事情更多,也不可能跑到云州去。这让宫啸第一次意识到,现在的身份对他来说同样也是一种束缚。

但他早就已经过了年少无知的时候,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得到一些,自然要失去一些。

只是理智再清醒,也无法改变他低迷的情绪。

宫啸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头的情绪亟待派遣,但他一向没有借酒浇愁的爱好,只能吩咐道,“取我的刀来。”

立刻就有亲兵应声,进屋去捧了他的佩刀出来。

这柄刀其实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宫啸在京城的时候,皇帝倒是赏赐过一柄宝刀,他也带到折州来了,但平时只挂在书房的墙上,从来不用,依旧习惯用这柄陪伴了他多年的旧刀。

它的样式跟普通的刀不太一样,更长、也更厚重,一般人用这样的刀会很不适应,但对宫啸而言就正好。借助马匹的冲锋之力,他可以轻易用这柄刀斩断敌人的脖子。这也是他在战场上最令人惊怖的必杀技,一旦使出来,即便是最凶悍的草原战士,也会心生退意。

现在,宫啸就握着刀柄,在院子里舞起了一套刀法。

说是刀法,但其实招式粗陋得很,只有很简单的几招,都是要配合着作战阵型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

不过宫啸把这套刀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虽然没有敌人,但气势却并不因此而减少半分。一时间,院子里只能看到如雪般的刀光,在月色下显得冰冷而凛冽,招招致命。

亲兵们都挤在廊下,眼珠不错地盯着看。

其实一般人想要学到他这个程度也不容易,需要下苦功,但也需要一点天赋,不过还是没人愿意错过。

他们不知道将军今夜怎么会突然有兴致舞刀,也不知道他那些随着刀法宣泄而出的情绪,只有满心的惊叹。看来将军平时跟他们练的时候还是留手了,这要是用上兵器,谁能在他手底下走一个回合?

宫啸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耍着同一套刀法,直到力气挥霍得差不多了,那种憋闷的情绪似乎也淡了许多,他才停下来。

这时他浑身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亲兵们迅速忙碌起来,收刀的收刀,打水的打水,一边忙还一边不断在心里演示方才的刀法,想要从中琢磨出一二精髓。

人都散开去了,只有周大管家还站在宫啸身后。

他看着宫啸,忍不住开口,“将军若是舍不得夫人,何不尽早成亲?到时候,夫人自然就要住在这边了。”

宫啸眼睛一亮,但旋即他就想起来,自己已经答应薛盈,将婚期定在三年之后了。再说,即便成了亲,薛盈只要放不下云州的事,就还是会出去。

他摇了摇头,“此事不必再提。”

周大管家虽然不解,但男主人这样说了,他便也缄口不言。

宫啸又吩咐,“之前说好,让她挑一批能用的人带去云州。明日你亲自去选好人,再带来给她过目吧。”

这些退伍的士兵们被宫啸留下来,但行辕需要的家丁和仆人是有数的,多出来的人都安置在别处,也都各有差事,一时半会儿很难全部召集在一起,只能让周大管家先去选一遍。

周大管家应了。

宫啸又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周大管家怀疑他是要去夫人住的客院,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老实答应了,还拦住了想要跟上去的亲兵。

宫啸确实去了客院。

不过他没有打扰薛盈的意思,只是在院子外站了很久。

真是奇怪,明明并没有见到人,但知道她就在眼前的房子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是会感到一种安心。

深秋的空气里蕴含着大量的水汽,夜里温度降低,水汽就会凝成露珠。宫啸站了一阵,头发和衣物都沾上了露水,跟已经干了一半的汗水混合在一处,像一道难以挣脱的枷锁,将他束缚在其中。

也许是亟待从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也许是因为对住在院子里那个人的渴望,总之,在某个瞬间,宫啸动了。

他抬手在低矮的围墙上借了一下力,便翻身进入了院子里,然后疾步走到薛盈房间的窗下。行辕里十分安全,也没有人敢跑到薛盈的院子里来,所以她虽然没有开窗,但窗户也没有落锁。宫啸只稍稍用力,就打开了窗扇。

月光顺着窗户流泻入屋内,照出了模糊的影子。

宫啸看清房间内的景象,顿时愣在原地。

薛盈根本没有睡,她就坐在窗下的书桌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灯。所以他一推开窗,两人的视线就正对上了。

他在自己家里,翻了未婚妻的窗,并且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宫啸心里倒是没什么后悔,对他来说这只是情之所至。其实就算进了房间,他也不会做什么,更不忍心在这个时间吵醒薛盈,扰了她的清梦。

可是她现在是清醒着的,这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客院里只住了薛盈和她的四个丫鬟,她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所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薛盈先开了口。她的声音里仿佛含着笑意,低声问宫啸,“将军要进来说话吗?”

宫啸用行动代替了答案。他手掌撑在窗框上,轻巧地翻进了房间里,顺利避过书桌落地,只发出了一点很轻的声音。宫啸心情复杂,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斥候的手段,竟然会被用来翻意中人的窗。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揶揄的笑声,薛盈在他身侧说,“哎……你动作怎么这样快?我本来想说,若你要进屋,我就去给你开门呢。”

宫啸:“……”

反正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他反而没有那么尴尬,转过身正对着薛盈,笑着答道,“这样方便些,也不会吵醒你的人。”

薛盈双手托着下巴,肘部支在桌上,笑吟吟地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坏事,怕吵醒我的人?”

“你猜我要做什么?”宫啸故意朝她走近了一步,问道。

窗前的空间并不大,这一步跨出,两人的身体几乎就要贴到一起了。薛盈本来就比宫啸矮,现在还是坐着,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压力顿时扑面而来。

但她当然是不怕的,还故意伸手去勾宫啸的衣袖,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人的。”

宫啸猛吸了一口气。

这时,薛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手指又在袖子上摸了摸,皱眉问,“你的衣裳怎么是湿的?”

宫啸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的形象估计不太好。

他连忙后退一步,“方才练了一会儿刀,本来只是出来散散,不知不觉就走到这边来了。”

“然后不知不觉爬进了我的窗户?”

“……”宫啸干咳了一声,眼下这样的情形,他不可能继续留下,薛盈大抵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样口无遮拦。但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这些话,只好投降,“夜深了,我该回去了,盈盈你也早些休息。”

说着走到桌子和窗户交界的地方,准备从这里出去。

结果力气用到一半,人已经悬在空中了,却听得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明晚还来吗?我不锁窗户。”

“砰——”的一声,是宫啸一时脱力掉下来时弄出的动静。这声音太大太响,终于将他从那种迷梦一般的状态之中惊醒过来,连忙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再次翻窗离开。

这次薛盈没有再搞怪,他顺利翻出窗外,迅速地跑开了。

门扉突然被敲响,小春带着困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薛盈目送那个带着几分狼狈的背影远去,声音含笑地说,“只是我靠在桌上睡着了,无意间碰掉了一个笔筒。你继续睡吧,我也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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