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令嘉想了想说:“要不我去看看,你先歇一会。”
洛宵也确实有些体力不支,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说道:“好,你小心一点,看看情况就立刻回来。”
舒令嘉点了点头,向着那一边悄悄走了过去。
尚未到山口近前,他便发现地上落着一些散碎的竹叶,捡起一片,只见叶子上面的断口处还有汁水,显然是刚刚被斩断不久的。
所以法阵的破坏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舒令嘉顿时警觉。
他回头看了看,洛宵正靠着树闭目养神,便又转过头来,凝神倾听片刻,隐隐感到仿佛北侧传来一片有些混杂的剑息,像是有不少人都在那里。
舒令嘉借着旁边草木的遮掩,特意绕过一座小丘再向那个方向走了几步,想要看个究竟。
然而走出三步之后,舒令嘉突然停住。
他闭上眼睛,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你的气息又乱了。”
旁边并没有其他人,而舒令嘉缓缓侧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腰畔,只见挂在那里的威猛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三寸。
听到舒令嘉的话,剑身的动作停顿一下,随即彻底从剑鞘中飞出,斜/插在了舒令嘉面前的空地上。
而后,剑灵段瑟的身影慢慢地从中显形。
之前他还时而会从剑里冒出来,吃点东西,跟舒令嘉聊聊天,但似乎自从姜桡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舒令嘉打量着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段瑟说道:“我要走了。”
“理由?”
“咱俩不合适,你再去找一把剑吧。这些天谢谢你啊。”
舒令嘉的眉峰不易察觉地轻挑了一下,但表情中也未曾露出多少惊讶,只道:“哪里不合适?”
段瑟目光乱瞟:“跟着你总是要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你看看你身边的人,不是要骗你害你,就是要利用你,我早就看多了这种事,不想再看了,烦了。”
他说罢时候,将地上斜插着的威猛剑本体□□,抬手一引,又招来剑鞘,便欲离开。
但段瑟刚刚转过身去,便觉得眼前一花,发现舒令嘉转眼间又负手在他面前站定,回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段瑟道:“我心意已决,你拦我也没用。”
舒令嘉道:“你说要离开,是不喜欢我身边的危险,这我可以理解,但……一柄怯战的剑上,为何还会散发出杀气呢?”
段瑟微微一惊,没有说话。
舒令嘉道:“你别忘了,我最初找到你,也是因为感应到了你的剑息。”
段瑟一震,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过了一会,他沉着声音说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舒令嘉看着他手中的剑,问道:“方才在魔族的宫殿里面,阎禹曾经呵斥什么人立即动手协助他,是对你说的吧?”
其实在阎禹开口之前,舒令嘉遭到暗算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的佩剑上面。
他想段瑟是同阎禹达成了某种合作,原本他就是阎禹的后招。
这个猜想不光是基于之前剑上的种种异常反应,而且当时在场的,除了洛宵他们三人以外,也就只有他的剑灵拥有人类的情绪与思想,有可能被阎禹趁机利用和操控了。
但唯有心中存有怨怼之情,才会被人乘虚而入,舒令嘉却想不出来段瑟心中到底对自己有何不满之处。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难受的钝痛,明明他刚刚才认识到了何子濯的无情,并从中挣脱出来,但命运似乎永远都要刻意让人难过。
每当他下定决心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生活的洪流都会再一次掀起心底的沙砾。
一名剑修,打出生以来便有着先天的剑觉,嗜剑如命,然而混到最后,竟然连他的剑都要背叛他,这岂不是活的太悲哀了?
当时舒令嘉想要询问,但恰逢洛宵遇险,也没顾得上,他便将那句原本就不愿意出口的怀疑压在了心里,等待着段瑟接下来的行动。
舒令嘉也不知道他的沉默到底是想给段瑟一个机会,还是想给自己机会,但当已经做好了对方突然暴起反噬的最坏准备之后,听到段瑟仅仅是要求离开,他又觉得心里那块悬起的石头轻轻往下落了一截。
段瑟却是一惊,那个瞬间,他脸上迅速掠过了一抹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羞惭愧疚,又有些烦躁和恼怒,脱口道:“你早知道了?”
他迅速退后两步,手里的剑锋半对着舒令嘉,警惕地看着他:“既然你早知道,刚才为什么一直没有点破,而且依旧把我带在身边?你就不怕我一招偷袭,趁你虚弱的时候要了你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