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单纯的不愿意,不想要。对我来说,孤儿院就已经足够了,我有院长奶奶,还有——”
话音戛然而止。
郑枢烨垂眸。
视线中,女生的脸色极其苍白。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看到了什么,像是失了魂,落满恐惧和震惊。
职业使然,他机警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了一条幽深狭窄的弄堂,没有异常。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蒙上了一层薄布,落在她的耳中,朦朦胧胧,起不到丝毫作用。
简清僵硬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忆肆起。
明明身后是晴云交集,可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只能感受到雷雨交加的夜晚,席卷而来的湿冷。
熟悉的弄堂口,昏暗到几乎看不见。像是想用黑暗藏住一些不为人知的恶事,却没有藏住那道黑色肃杀的身影。
无数个梦境中,模糊的画面在逐渐清晰。
男生身形清瘦,很高。黑色短衫下露出的小臂很白,有雨水和血水淌过。一道闪电劈过漆黑的天际,照亮了男生的背影,以及倒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人。
一如往常,他似是注意到了小女孩的驻足,身姿轻晃,慢条斯理地侧过身,欲探究竟。
淋湿的碎发耷拉在他的头顶,随着他偏头的动作,似有雨珠不堪重负,坠落于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看到男生转身的动作,她的视野骤然转移,只剩下远处拐角的那抹亮光。
“简简?”
这一次,郑枢烨的轻唤轻而易举拉回了她的沉思。
简清眸光一凝,阳光爬过她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窗面上。折射的光刺痛着她的双眼,令她难耐地眯了眯眼睛。
玻璃窗面。
她面色沉重地盯着那里,总是虚晃一过的画面,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细枝末节后,无声定格。
同样的玻璃窗面,映出了幼时,在她身后划过的那道亮光,犀利又惊人。
映出了——
玻璃一角,
那张猩红阴暗的脸。
简清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衣服的边角,稍长的指甲扣进掌心,用力到似要嵌入皮肉,隐隐作痛。
倒映,黯淡又如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那是张极其年轻的脸,被沾染的血液模糊,看不大清楚。只剩下那双泛着寒意,目空一切的眼睛。
与她视线交汇。
南港大学,徐淞鸣正在讲台上对局部解剖学这门课进行讲解,幻灯片上放置的是颈部的神经和血管示意图,台下学生各安其事。
将近五点,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按时响起。徐淞鸣退出幻灯片,一秒也没拖堂,着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学生背起书包疯狂地冲出教室,交谈声肆意响起。听着骤然喧闹的声音,讲台上的男人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徐老师?”
说话的是同一教研组的刘新玉老师,今天她正巧没课,前来旁听。
女人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站在第一排前的空旷位置,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你的表情不太好,是午休没休息好吗?”
徐淞鸣敛了敛眸,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掠过眼前人,简短道:
“没事。”
话音刚落,前门突然被人扣了扣。两人都循声望去,一袭黑色衬衫的男人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笼着廊道里洒进的夕阳,笑意浅浅。
徐淞鸣眼神松动,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刘新玉稍愣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纪检?”
闻言,纪梵望向刘新玉,眼梢微挑,并不意外,极其从容地应声:“刘女士。”
徐淞鸣打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你们认识?”
纪梵言简意赅:“嗯,工作认识。”
“之前和简律师见面的时候碰到过。”
刘新玉解释了一句,丝毫没注意到她方才说话的时候,讲台上突然一颤的身形,继续道:“原来纪检和徐老师认识啊。”
徐淞鸣看了眼纪梵,郑重地提了一句:
“我们是朋友。”
后来又聊了几句,刘新玉因为还有事情便在校门口与他们分开了。
本来约好的吃饭地点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纪梵看了眼他拿在手中的书,问:
“你之前不是专注带实验吗?怎么突然开始授课了?”
徐淞鸣:“教研组的老师短缺,学校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