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和一切告别的不舍，带着向死的决绝。
江念突然就出戏了，她下意识过去拉了一把谭棠，把她给拉倒在低，谭棠从护栏被抓下来，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头先碰地，疼的她捂着脑门嗷嗷叫。
这是个意外，众人静默了一下，被惊到了，随后蜂拥而至，把两人给扶起来。
“怎么了这是？”陈导拨开人群过来问江念。
“抱歉。”江念也有点恍惚，“我出戏了，还以为她真要跳楼呢，就没忍住。”
众人一听，也觉得挺有道理，刚刚谭棠的表演确实是，像是要去死一样。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要死的人，可看谭棠的样子，觉得真的要去死的人，大概就那样了。
“算了算了。”谭棠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摆动两下说，“准备一下继续拍后面的部分。”
众人这才散开。
休息的时候，江念和陈导看了一下刚刚拍的部分，觉得跳楼之前的部分可以保留。
正讨论着，道具组的人过来，和他们小声说：“威亚出了一点问题。”
“什么问题？”陈导皱眉。
“紧固件部分松动了。”道具组的人说，“昨天还好好的，不过刚刚幸好没跳下去，不然真要出事。”
“修好要多久？”陈导问。
“很快。”道具组说，“主要是不清楚原因。”
“嗯，你去忙吧。”陈导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
等道具组的人走了，陈导才看向江念说：“你说刚刚谭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干嘛想死？”江念也有点疑惑。
“想死的冲动这种事，就很多时候都会有的吧？”陈导说，“只是很多人就冲动一下。这边没有监控有点麻烦，不然还可以看一下监控。”
“直接问她得了。”江念说。
“她能承认？”陈导反问。
“试试才知道。”江念说。
“那交给你了。”陈导说。
江念找到谭棠的时候，谭棠正在喝热水。
江念开口就问：“你怎么会想自杀的？”
“啊？”谭棠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她这个问题，就是个坑。
她抛开了一切其他的因素，直接从一个陷阱开始，不管怎么回答，都会给套进去。
“你在瞎说什么？”谭棠反问。
“别给我扯有的没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死了，对这个电影会有什么影响？”江念语气严厉，“你的戏份还没杀青呢。”
谭棠：“……”大艹。
“所以你想说什么？”谭棠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没什么，就是确定一下。”江念语气一松。
谭棠：“……”
“就算你想死，也别给我现在死。”江念又说。
谭棠纳闷了：“你就不劝我一下？”
“为什么要劝你？”江念反问。
“一般都是会劝一下的吧？”谭棠又说。
倒也不是想被劝解，只是按常理来说，旁人知道了有人想自杀什么的，多少要说上几句“人生很美好”之类的话。
如果没按照自己心理预期的那样发展，哪怕不想要，也多少有点不得劲。
“人出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死亡却可以，这是你的权利。”江念回答。
“……啊这。”谭棠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江念的想法了。
只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失笑说：“原来你也很厌倦啊。”
江念：“？”
“如果真的热爱生活，活在当下，那么肯定会极其坚定这一点，在遇到和自己观念不同的人时，也不是想要去干涉，只是觉得，人生很美好，活着就会有机会感觉到，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抱着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劝一下，或者说，只是存单纯出于分享欲，会忍不住说上一两句。”
谭棠笑着看她。眼里的倦挡也挡不住。
江念并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淡淡说：“我也是有劝人的，只是看对象。”
谭棠的表情瞬间僵住。
“你要自甘堕落，我还劝你干嘛？”江念又说。
谭棠脸色沉了下来，那是一种颇有攻击性的表情，就像是刺猬竖起了刺一样，带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拒绝。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谭棠被刺激到，干脆开始反击，“你以为你能永远安全？以为别人都爱你？以为你能做到耍了别人之后还全身而退？”
江念觉得她这话里有话，问：“我耍谁了？”
“你说呢？”谭棠说，“你以为你很潇洒吗？和我有什么不同？”
江念静静看着她。
“当然，你肯定以为自己很潇洒，特别的忠于自己，要我说，让我来演余莉，真的是找错人了，你才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谭棠往后一靠，脸上带着嘲讽。
江念却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说：“看来你妈妈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轻飘飘一句话，又一次让谭棠的表情僵住。
“吵架不带家人，你不懂礼貌吗？”谭棠都快翻白眼了。
“能吵赢不就行了？”江念浅笑。
谭棠无语，心情莫名的就好转许多，反正都这样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依然是个混乱的人，想一出是一出，刚刚还想着把江念攻击到愤怒，最好揍自己一顿。
现在又觉得无所谓了，吵来吵去还不是那样？
“你自己小心吧。”谭棠说，“我会活的比你更久。”
“有人想害我？”江念总算是听懂了她的话里话。
“是啊。”谭棠说，“但我不想告诉你是谁。”
“开个价。”江念说。
“你以为我缺钱？”谭棠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缺爱。”江念说。
谭棠的脸色又瞬间冷了下去。
江念看着她的变脸术，忍不住感叹，原来最变态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简直和小疯子没差了。
又不得不说，她虽然还算会嘲讽人，但技术依然不精。
“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江念这会儿倒是有点人文关怀了，“我看你的样子，有点像躁郁症。有病早点治疗，不然拖着拖着，只会更加严重。”
“那不至于。”谭棠的语气冷淡，却也冷静。
经过刚刚那一遭，现在她也没啥想死的心了，只是觉得无聊。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病，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但要说只是无聊也不尽然，这种无聊并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干，或是因为对任何事都没兴趣才会有的，而是因为总是求而不得，到了最后连所求的东西都没有了，于是开始觉得无聊。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弱者。
“倒是你，去看过吗？”谭棠说，“我怀疑你没有同理心。”
“得了，剩下的部分不多了，你就好好演吧。”江念说。
事实上剩下的进度条还很长，只是今年的进度条快走完了，之后就是春节了，过了春节，剩下的明年再拍。
“嗯，我现在状态很好。”谭棠笑嘻嘻说。
江念觉得她真的有点疯了，但也没多管，她还没有疯到需要关起来的程度。
之后的拍摄异常的顺利。
江念本来就很稳，基本上没有笑场的时候，而谭棠的状态确实很好，几乎可以用癫狂来形容了，把后期越发冷静而癫狂的余莉给表演了个淋漓尽致。
余莉的癫狂和崩溃，都是静悄悄的，藏在那幅冷静的面容下，藏在那漂亮的躯壳下，静悄悄的崩坏、腐烂。
这就很需要眼神和微小的表情来表现了，而谭棠在这方面表现的很好。
这大大带动了陈导的激情，每次拍完，都会对着谭棠一顿彩虹屁。
谭棠对此，一般只是礼貌性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