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就算秦清不在,单妙你也没荒废修炼,这阵眼破的不错。”贺图眼瞥了眼单妙,仿佛不知道刑安告状的事情,嘴角还牵出一抹笑意,“还有老二你的徒弟,在外面历练这几年剑法也着实长进了许多。”
林婺听见徒弟被夸,也没什么反应,脸上依旧一副无悲无喜地模样,仿佛除了剑道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连附和一句都懒地张嘴。
单妙暗暗觑着贺图的神色,察觉他望向自己的眼光没有丝毫异样后,也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自己也没做过的好弟子模样。
大峰主点到即止,丝毫没有在评论一下其他峰几位弟子,只用眼睛巡视了其余几人慢慢开口道:“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猎宴一事。”
“我们千径山也算在那些名门世家之列,近几十年来从未办过一次猎宴,且加上近几年久未有弟子能够出山难免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所以我与众峰主商议决定今年的猎宴由我们千径山来举办。”贺图顿了顿接着厉声道,“这个罡风阵便是对你们的一个警醒,名门世家众多,岚山刘家,琅琊王家,墟凤白家的杰出弟子比比皆是,你们切勿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到时候白白丢了我们千径山的脸。”
“是,大峰主,弟子一定勤加修炼,不忘道心。”
贺图见底下众弟子齐声回答,一副受了刺激奋发图强的样子才缓了神色挥手:“你们先回去吧,猎宴在即,都回去给我好好修炼。
柳媚第一个拔腿往山下走,其余人也跟着退了出去,唯独单妙走一步三回头,一旁的闻潜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贺图:“单妙,你有什么事?”
单妙转身行礼:“弟子冒昧,想问各位峰主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贺图眉头皱起,一时间神情难辨。
秦清几年前便寻了个除魔的借口离开这千径山,她性子逍遥快活,自然忍受不了山里的清修苦闷,走的干脆连徒弟都没带,刚走的几个月还知道给山里的徒弟寄几封信,山外也传来秦清又如何如何斩杀了几个大妖,可最近这一年,几乎了无音讯。
单妙给她寄信,十有bā • jiǔ没收到过回复,连山外也甚少在听到秦清的传闻。按理秦清是已跨入化神期,哪怕她再怎么天资卓越,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修为突破,闭关修炼,可若要是说秦清遇险落难,单妙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可能。
现如今这世上有化神期修为的不过区区几人,能杀的了秦清的估计现在还没出生,所以依秦清的炮仗脾气,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一丝讯息。
单妙直觉与大峰主有关,自家师父天王老子都不放眼里,唯独对已经故去的师父存了几分敬畏,将他临终前好好听大峰主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所以这么多年,秦清虽是化神却老老实实地窝在一个元婴期的手下。
贺图这人作为千径山大峰主没什么可值得抹黑的地方,为人沉稳谨慎,行事干脆果断,性子又刚正不阿,在众多世家老狐狸面前也能游刃有余,是个极其正派的人物。可唯独对斩杀妖魔方面格外激进狠辣,炼化妖魔,拘灵遣将这种事情近乎是邪修才会干,秦清就如同他手里一把最锋利的剑,指哪打哪,这些年为了他斩落了多少妖魔。
单妙至今都记得他七岁那年,晚上做了噩梦起来去找秦清,月光下,她头发乱糟糟,一身子污血地站在院子里,回头看向单妙的时候身上的那股子杀意还未散去,吓得单妙腿都软了又回去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见自己的师父被人一刀刺穿喉咙,跪在地上,面目狰狞地死了。
当他把这话告诉给秦清,秦清笑的满床打滚,搂着他骂他傻,安慰道那些血都是她斩落的妖魔的,还再三保证她那么厉害绝对不会死。
单妙感觉自己心如同一件旧衣,被人使劲地揉搓抓拽,一日没有师父的消息,他心就彻底放不下来,所以这次才会大胆多问一句。
贺图还一副沉着脸的样子,一旁的林婺却开了口,他声音低沉嘶哑:“前几个月我在外面听过她的一点消息,听闻她往帝都去了。”
单妙松了口气,二峰主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觉得没必要那样做,听到师父的一点消息,单妙心稍微平静了下拱手:“多谢二峰主,今日麻烦各位峰主,弟子告退。”
待单妙的身影消失在高台上,贺图眼光虚渺地看向林婺:“秦清真的往帝都去了?”
林婺不言,转身挥袖大步离开。
他不是秦清,对贺图没有一丝情感,对大峰主这个位置也没有一丝敬畏,他的心中眼中能有的便只有剑道。
闻潜站在山脚下提着剑,霜花剑如其名,黑如漆墨的剑柄,剑身光亮如白雪,细细看去便能发现上面浮着轻淡的雪霜。
单妙笑着迎上去:“你在等我?”
闻潜骤然提剑,细细的剑刃架在细瘦的脖颈上。
单妙笑容凝固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闻潜冷哼:“你刚才为什么犹豫?明明一剑就能击毙那条蟒蛇。”
单妙手指捏着剑尖平静问:“反正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闻潜:“你要是再犹豫会难道大峰主看不出来?”
单妙瞳孔骤缩:“你在说些什么?”
闻潜:“你多次闯入万妖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不然你以为今天他为什么要找一条失了神智的妖来?”
单妙:“他在试探我?”
闻潜露出一个还不算shǎ • bī的表情来:“你以为呢?人在你院子里消失,他真的会什么都不干?”
单妙摸摸鼻子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人不是不在吗?”
闻潜哼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长了脑子,不像有些人。”
单妙:“……”
长你老娘,拔剑!
“你是不是同情万妖窟里面的大妖。”
他说的很肯定,语气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悲悯般地同情。
“五峰主斩落了多少大妖,剑下沾了多少妖血,她的名字刻在妖族的痴妄石的第一行,凡事妖族弟子路过那块石头都会停下步子唾弃一番。你身为她的弟子,竟然同情妖族?”
“我只是觉得这种死法未免太过于屈辱。”
闻潜拧眉:“那些被妖怪挖掉心肝的人就不屈辱不可怜吗?”
单妙:“黑纹蟒是个最温和的性子,常年生活在木炎山上,那只已经有了化翼的趋势就被磨去神智……”
闻潜粗暴打断他:“单妙,妖就是妖,别管他是不是温和害没有害过人,妖族吃人的时候还会问他一句是不是作恶多端的坏人吗?”
单妙望着闻潜,一时间不明白依他的性子为什么要多嘴。
他从小生在千径山,心思再玲珑剔透,也比不过闻潜这个从小就活在黑缸里,心肝肺都被染黑的人精。
天下修道士都以斩尽妖魔为己任,人妖魔之间的仇恨早就不能化解,三方见面只会厮杀出最后的决胜者,而单妙的性子被秦清养的有些优柔寡断,一肚子好心肠见谁都施舍几分善意。若是他与妖魔之间的牵绊越来越深,被山外的那些人知道,难免会拿这件事做些文章,他是秦清的徒弟,就更不能与妖魔牵扯。
单妙现如今毫无察觉,可闻潜却看清楚了他身后的深渊,人妖殊途,一旦模糊了界限,单妙就会沦为修真界人人喊杀的存在。